深宫镜影，旧

：镜中影更漏敲过四下时，我又从那个梦里挣扎着醒来。冷汗浸透了寝衣，贴在背上黏腻得像层蛛网。挽月端着铜盆进来，见我又蜷在床角，帕子都来不及递就伸手探我额头：“小主又魇着了？要不要传太医？”我攥着她的手腕摇头，指节捏得发白。铜镜被月光照得发亮，我死死盯着帐顶的缠枝莲纹，不敢看那片光滑的镜面——怕里头突然映出那张淌着皮肉的脸。入宫三个月，这梦就没断过。梦里总有个穿石榴红宫装的女子，坐在雕花镜前卸妆。她的手指素白，捏着浸透卸妆水的棉片，一下下擦去脸上的胭脂。烛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被狂风揉碎的白梅。我总在她转过脸时惊醒，明明看见的是自己的眉眼，转瞬间就淌成另一个人的模样——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眉尖那颗朱砂痣红得像血。那是宸妃……选秀那日我就该明白的。一百多个秀女跪在殿前，皇帝隔着十丈琉璃瓦看了我一眼，喉结滚了滚，说：“就她吧。”旁人都道我是走了鸿运，只有我摸着自己光溜溜的眉尖发抖——前一晚刚在***见过宸妃的画像，那眉眼，分明是照着我刻出来的。“小主该起身了，卯时要去给太后请安呢。”挽月替我梳发，桃木梳齿划过头皮，带来些微刺痛。她忽然“呀”了一声，举着梳子给我看，“这头发掉得也太多了，是不是夜里没睡好？”我盯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眼下泛着青黑。三个月来，我总在寅时惊醒，再难入睡。昨夜更是荒唐，竟梦见那女子抓着我的手，把一支银杆描眉笔塞进我掌心。她的指甲冰凉，贴着我的手背说：“眉要画得高些，像阿若那样，皇上才会喜欢。”阿若是宸妃的小字。我猛地抽回手，梳子“哐当”掉在妆台上。镜台上的胭脂盒、螺钿梳、玉搔头，全是皇帝赏的，件件都刻着“宸妃旧物”的标签。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