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野一脸焦急地低头看表，沉鸢和投资商聊得火热会议时间不知道延长到什么时候，助理也没有回复消息。

所幸的是，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陈星野想多半是他担忧过度产生的幻觉。

可那人毕竟是宋月。

想着，他再也坐不住，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沉鸢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星野，马上到答谢环节了，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沐浴成功的掌声。”

摄影师听到这话，迅速将镜头移向陈星野。

四周的投资商也都在等陈星野的态度，以他逢投资必赚的眼光，以及月野集团龙头企业的地位，陈星野的态度就是他们最想要的定心丸。

可一向为沉鸢背书的陈星野，一脸不耐烦地避开沉鸢伸出的手，“别挡路。”

原本围着沉鸢追问项目细节的人群很快散开。

陈星野快步拦下计程车，到停机坪坐上直升机时手还在发抖。

医院门口，助理刚刚处理完宋月的遗体回来。

陈星野看到还有心情出差的助理，心底的石头稍稍安定。

他上前在助理的肩上一拍，“我把解毒剂带回来了，夫人呢？”助理转身，陈星野看到他红肿的眼睛，不悦的皱着眉头。

“挂个死人脸做什么？”助理咬着牙，直视着陈星野，“夫人死了。”

陈星野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趔趄一步。

泪水瞬间爬满他的脸，陈星野语气坚决，“宋月不可能会死！

和她一起合伙耍我很好玩吗？沉鸢承受了这些情节都没死，宋月怎么能死呢？”陈星野继续自欺欺人。

助理却一字一顿地清点他的罪行，“夫人不会死……你让夫人在生产之际被伤害，你说为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让夫人做新型毒气的人体试验，你说为了女主的高光。

你救过我，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害夫人的命。”

“可那天就那么100米，在沉鸢和夫人之间，你选择了沉鸢。”

陈星野赤红着双眼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有错吗？在这个围着主角转的虚拟世界，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沉鸢要是死了咱们都得玩完。”

“我只是想和宋月长相厮守，我只是想给她一个看得到结果的将来，我有什么错？”“而且，我明明亲手给宋月注射的解毒剂……”助理把实验室的监控视频点开给陈星野看。

“是你坚定站队的女主沉鸢，调换了针剂，你满意了吗？”看着监控里的画面，陈星野直直跪在地上，耷拉着肩膀。

肩膀耸动着，陈星野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月月，我害死了她……”助理咬牙切齿，“陈总，你害死的，何止只有夫人？”5“多少天过去了，你有想起自己的妻子承受***时，腹中有一个胎儿吗？”听到这句话，陈星野差点站不住了。

连牙齿都打颤了起来，连开口都极为费力，“这……是什么意思？”助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许愿瓶。

许愿瓶里，装着灰白色的粉末。

助理隐隐透着哭腔，“夫人临走前托我留给您的礼物，是你们儿子的骨灰。

夫人让我转告您，在你安排歹徒伤害夫人的过程里，小陈总落地了，他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自己的母亲遭受屈辱。”

“他很坚强，夫人坚持了一天一夜，陈总也坚持了一天一夜。”

“注入毒气的时候，小陈总还有气的。”

陈星野颤抖着手接过许愿瓶，声音哆嗦不清，“可我明明安排了医生先接生再……”“那，宋月的尸体呢。”

助理告诉他，“夫人说，她不想见您最后一面。”

“她在临死前交代我做好尸体的无害化处理，最终她选择在实验室用零下160度的低温冰葬技术，将自己的尸体全部粉碎，一点痕迹也没有。”

陈星野拉着助理的衣袖问，“月月她，去的哪家实验室？”助理一把甩开，“宋小姐临终前特意选择了月野集团的竞争公司，不想见您的决心已经够坚定了，这是我的辞呈。”

走前，陈星野问，“她有可能原谅我吗？”助理沉默了许久：“陈总，我们都有罪。”

陈星野独自走进了那间特制病房，将监控调了出来。

看一遍也要呕吐几次的画面，他让自己的妻子承受过。

他用重复观看来折磨自己，找出仓库里可以模拟痛苦的机器佩戴。

宋月那一天一夜的痛苦，他因为承受不住暂停多次用了三天时间，才扛过了全程。

在重复播放的过程里，陈星野终于注意到了宋月身上的耳麦。

记得宋月进产房之前，他说，“老婆，要是孩子能一起生就好了，真不想让你一个人在里面受苦。”

“哪怕帮不到你，陪陪你也好。”

当时宋月神神秘秘地点了点耳朵，“才不要你看我出丑的样子，这样就好了。”

他早已经忘了求婚那年给她的这一发明。

宋月在里面的时候，是能听到自己说的话的呀。

那她得有多么心碎。

第一次，陈星野对自己一直以来秉承的道路产生了怀疑。

他一直觉得除了主角，其他人都是没有灵魂的纸片人，冰冷的数据。

宋月很好，可要不是自己觉醒了，怎么会爱上一个路人角色呢。

等等……觉醒、那个声音、虐文女主……突然，陈星野想到了一个惊悚的结论。

废弃工厂里，沉鸢被陈星野绑在凳子上。

她小脸煞白，声音都在哆嗦“陈星野，你抽什么风，把我绑起来干什么？”陈星野把刀扎进沉鸢的胳膊，“我想试试传说中虐文女主的承受力。”

“听说虐文女主承受力很强，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沉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月月承受了原本属于你的剧本，你这个女主，怎么也得请上更多的演员吧？”陈星野把刀***，狠狠扎入沉鸢的胸口。

在沉鸢的嚎叫挣扎中，陈星野一点点扯开嘴角，“不能坚持的话，说明你不是虐文女主，只是个挂着‘女主’身份的女二，或者反派。”

“不能坚持的话，会怎么样？”陈星野将对付我的东西全数用在了沉鸢的身上。

“不能的话，你就不是主角，白白得到我那么多好处……你还是努力坚持久一点吧。”

陈星野在复刻宋月那天遭遇的事情。

宋月遭受了什么，沉鸢便遭受了什么。

直到最后，沉鸢没了气息。

几分钟过去了，陈星野等待的声音真的没有出现。

在他觉醒时，得知的真相是沉鸢作为世界女主，一旦死亡，世界会崩塌。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沉鸢是无足轻重的***。

那么宋月呢，像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的话。

那么大概，宋月其实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他作为男主，本该和宋念恩爱一生，可他因为那句所谓的背景设定，把属于沉鸢的剧情都转移在了宋月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才会害她早早走向死亡吧？陈星野似有所感地看向某一处。

感觉自己好像感觉到了宋月的存在。

在处理完沉鸢后，他立下遗嘱。

将公司所有的资产交给了国家，唯一的条件是，将在法律层面禁止注射型毒药的开发。

用个人的资产做了一家智慧型殡葬企业，在将海城所有的同类型企业吞并后，陈星野提出了绿色办公的企业文化，让每一家掌握低温冰葬技术的企业，都能看到宋念最爱的百合。

剩余的时间，他带着儿子骨灰做成的许愿瓶项链，在新开发的实景VR游戏里学习走路、说话、上学、做饭、游泳……在游戏里的儿子成人礼那天，他陪着儿子过生日，和他一起吹灭了蜡烛。

在儿子下线后，陈星野举着蜡烛来到了那间定制病房。

他将知觉拟真技术和VR技术相结合，最终将这座病房升级。

当年助理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研发出这个产品，就是想彻底地感受，那时宋月的感受。

游戏的主视角是完全按宋月的身高、体型等等安排的。

是让ai提取记忆完成的人物模型塑造，现在他彻底扮演着宋月。

并且，陈星野不能做出选择，只是被动在这个身体里，接受宋月当时面临的东西。

游戏开始了。

她戴上***麦和配套手环，在病房前陈星野表现得很不舍，她不经意间露出手环，陈星野没有任何反应。

她抚摸着孕肚，走进病房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推搡中，***麦连接的提示音响了。

比起自己的安全，她更想知道陈星野有没有在她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出现什么意外。

看着这些人的面相，她今天知道今天逃不掉了，只是期盼这些人单纯劫财或者劫色。

她摸了摸肚子，还是不要激怒他们比较好，除了孩子，她还担心陈星野在他们手上。

有手撕开了她的衣服，耳麦里出现了脚步声。

她闭上眼睛，至少可以确定陈星野是否安全呢。

陈星野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比残忍。

……沉重的大门她怎么也推不开，擦干净脸的儿子脸色逐渐灰白，她将儿子抱进被子。

走回门前，门上全是她刚才留下的血手印，被挑了手筋的手腕再也使不出多的力量，她只能用借助惯性晃动肩部，将整个手臂一遍遍甩在门上。

可是还是没有回应，是听不到吗？她不敢这样想下去。

最后她的两只手臂抬不起来以后，只能靠一遍遍助跑，靠上半身的重量将门弄响。

她想，陈星野听到的话，应该就有救了。

他应该不至于铁石心肠到不要自己的儿子。

肋骨撞断，她想，比起疼痛更甚的，是不知有没有希望但必须做的无谓努力。

耳麦里助理问，“您又是何必呢，重金打造这间完全隔音的手术室……”……儿子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门被打开，她不想让他见儿子的最后一面。

她跑到墙角，陈星野上前抱他。

她闻到了他身上，还没有散掉的荔枝香。

她在想他到底有过几丝真心。

他开口了，每一句都是假话。

没有问过孩子。

她不爱他了。

游戏结束。

陈星野躺在地板上，原来宋月的不爱发生在这个节点。

他从冰箱里拿出蛋糕，点燃蜡烛。

在唱完生日歌后，他对着门口说，“月月生日快乐。”

烛光下的陈星野眉眼弯弯，像极了年少时的模样。

“接下来，要完成你的愿望了哦！”

陈星野兴奋地将蛋糕往上一抛，蛋糕稳稳地落在了病床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静静站在火光中，对着门口的方向唱着生日歌。

直到火苗将他吞噬，血肉模糊，即将在火红和漆黑中落幕。

陈星野才再次听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陈星野听到最后半句，不甘地问，“删除不必要角色，也包括男主吗？”11我的命运不是由死亡那天截止，而是由死亡那天展开。

那天我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疑惑看向一旁同样透明的小猫。

小猫没想到拍拍胸脯，口吐人言，“我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你作为女主嘎了，身体也被你自己整的粉末都不剩，没办法让你复活，灵魂执念太深没办法回档。

我得让你发泄完，重启这个世界线哦。”

世界意识什么东西之类的，和猫能说人话比起来还是冲击力小点。

我抚平思绪，疑惑看向高峰论坛的现场，“那我们待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小猫吐了吐舌头，“刚刚通报错了人，看看有没有造成纰漏喵。”

后来，小猫带着我旁观着陈星野的后续经历。

小猫吃着锅盔评价，“夭寿啦，虐文女主和女二的剧情你全受啦，你和陈星野谈一场属于顶格工伤水平。”

陈星野死在大火中的那个夜晚，我和锅盔正在门口架着烧烤架，吃红酒烤肉。

再睁开眼，我已经不再是身硬命苦的挂件女主。

我的人设变成，出生自带富可敌国带球跑妈，龙傲天狂狷不羁爸，还蹦出来一个刚正不阿的高干文男主哥。

我扭头看着甜甜圈旁舔爪的锅盔问，“锅盔，我开局这个配置，还需要努力成为大女主？”锅盔眨巴眨巴眼睛，“消极怠工没注意到死人男主被系统入侵，害你噶太早总要贿赂一下喵。”

“就算你已经那么强了，也可以更强，我也能去申请变成女尊文的喵。”

我无可奈何地给了手下的猫猫头一个暴栗，“家规新增第35条，禁止用可爱猫脸变态发言。”

锅盔伸直了懒腰，“我出门打猎，你那个188太平洋警察哥回来了，快把书拿起来。”

锅盔轻巧地跳到隔壁别墅房顶，宋沐言推门进来看了下表，“宋月，六点学校作业做完了吧，再过五分钟抽空考一下高二的卷子。”

“哥，不至于吧，我才初二啊？”宋沐言***我的脑袋，“我记得月月刚会说话就说以后要当大女主啊，月月不会是那种朝令夕改的人吧？”三岁和十三岁，这算哪门子的朝令夕改？“好了，不逗你了，今天你生日。

你爸还在给***写悔过书没空管你，哥哥带你出去玩！”

哥哥开车带我去吃了很多好吃的，还逛了小商品一条街。

真把我当小孩糊弄，唉。

在我手里的猫咪气球掉在地上以后，有双脏兮兮的手抢先捡起递了过来。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破碗，里面最大面额的纸币是蓝色的。

黑黢黢的脸有些熟悉，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看到她，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宋念！”

呼唤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宋沐言就拿走气球，拍干净我身上的灰，将我提走了。

“小鬼头到处乱跑，回去罚默写单词。”

夜空闪耀，烟火漫卷。

不值得的人都已经过去。

虐文女主自有她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