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夜暴怒的声音炸响在耳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击飞。

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本就残破的魂体几乎要散开。

她滑落在地，咳出一口黑血。

“公主……”绮萝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伸出被灼伤的手，“你就这么恨我吗？在嫁衣中渡了阳气，非要置我于死地？”

颜青黛抬头，看见绮萝手腕上狰狞的灼痕。

她只觉疲惫，知晓这又是一场陷害。

可她已经不欲解释。

因为季玄夜是不会信她的。

早在上一世他们成婚那夜起，他就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信任。

或许是有绮萝的求情，这次季玄夜没有再对颜青黛动杀机。

而是直接把她丢去阳间，让她被阳气折磨三天。

第一日，烈日灼烧着她的魂魄。

颜青黛蜷缩在墙角，皮肤像蜡一样融化。

第二日，她的眼睛被阳光刺瞎，耳边只剩下自己凄厉的惨叫。

魂魄开始透明，像一张被火烧穿的纸。

第三日，颜青黛已经察觉不到痛了，她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曾经无比疼爱她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兄。

他们一如在人间的模样，眼含笑意和爱意地望着她。

“青黛，跟我们走吧。”

“好……”

颜青黛乖乖点头，伸出手就要去拉他们。

可还没等她握紧，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颜青黛！”

眨眼间，颜青黛又被季玄夜拉回了地府。

看着眼前面若寒霜的男人，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季玄夜冷冷看着她，给她下了最后的警告。

“阿萝心善不与你计较，还让你明日参加我与她的大婚，记住，明日过后，她便是这地府的女主人，唯一的王后，若你再敢伤她，你知道后果！”

颜青黛望着他暴怒的眼睛，竟不由得笑了笑，随后微微俯身，拜地。

“诺。”

他尽可放心。

明日，是他们的大婚。

亦是她投胎之日。

往后世间再无颜青黛，她，又如何伤她啊？

翌日，阎王大婚。

地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忘川两岸挂满红绸，奈何桥头飘着喜幡。

鬼差们在殿外排成长龙，判官们难得换上了崭新的官袍，都在等着给阎王王后送上新婚季礼。

颜青黛站在送礼的人群中，目光无神地看着远方。

“下一位献礼者！”

随着鬼差的唱喝，她缓步上前。

殿内，季玄夜一袭玄色喜服端坐主位，绮萝凤冠霞帔依偎在他身侧，红盖头下传来羞怯的轻笑。

“季礼。”她轻声说，将一册泛着幽光的竹简放在礼案上。

“这是……”礼官翻开竹简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颜青黛。

她轻轻摇头，用口型说了句“待我走后再呈”。

礼官犹豫片刻，终究将竹简悄悄塞进了堆积如山的季礼最底层。

那是记载着所有真相的生死簿，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揭晓的时候。

转身时，她听见绮萝娇滴滴的声音：“阿远，公主送的什么呀？我好好奇，等会一定要最先看。”

“她能送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季玄夜冷漠的回应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颜青黛脚步微顿，嘴角却扬起释然的弧度。

没关系，今日，明日，或是后日，总有一天他会看到那份礼物。

好在那时她早已轮回转世，再不用看他震怒或悔恨的表情。

忘川河边。

颜青黛站在轮回井边，看着深不见底的井口。

“真的想好了？”颜婆递给她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她接过碗，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

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现在只剩下一缕残破的魂魄。

远处传来热闹的喜乐声，季玄夜现在一定穿着大红喜服，和绮萝拜堂成亲罢。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百年前那个为他剜心取血的傻子，终于要彻底消失了。

“季玄夜。”她对着虚空轻声说，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自此你与我，天上人间，永世不见。”

她仰起头，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汤碗见底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轮回井。

井中金光大作，将她的魂魄彻底吞没，而后散做点点星光，飘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