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棉再不敢说半句,只能落着泪,眼睁睁看着副官将自己架走,而她心心念念的少帅,则是又蹲在了那个焦黑的身体前。
纪寒卿摩挲着掌心里那块冰冷的翡翠,那捂不热的温度,仿佛他此刻已经凉透了的内心。
他那么恨她,他说了要折磨她一身一世的,她怎么能死?谁允许她死的?!
她不知道吗,自从他收到她给他的那封信,那么多个午夜梦回里,他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她穿着红裙,高高在上,冷笑着冲他道:“纪寒卿,你连我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胸口好似被尖锐的利器撕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疯了一般灌入进去,纪寒卿坐在冰凉的地面,高大的身躯宛若一座雕塑。
当夜,副官陪他站了一.夜。
第二天,当太阳爬到了头顶,焦黑的尸体开始有了异样的味道时,副官终于忍不住:“少帅,少夫人不在了,应该入土为安。”
纪寒卿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他撑着身子起来:“把她彻底火化,骨灰收起来,装入瓷瓶。”
副官应了一声好。
之后的时间里,纪寒卿再没有提过秦木兮半句,他也再没有踏入过那个角落半步。
秦木兮仿佛彻底从他生命里剔除了一般,只是,唐镇却发现,纪寒卿就连在战场上,偶尔都会出神。
他会偶尔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子弹声音,他又会突然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冲入战场。
他成了一台彻底的杀戮机器。
而少帅府的那几个院子,纪寒卿都没有去过,他一直住在他自己的院落,甚至对于新婚六姨太丫鬟的多次传话,都置若罔闻。
府中渐渐有人开始嘲笑六姨太,说才结婚第二天就失了宠,恐怕是这少帅府里失宠最快的姨太太了。
逐渐地,佣人和丫鬟都发现,纪寒卿还真的再也没有踏入过香园一步,而每次秦木棉托过来传话的丫鬟都会被骂一顿,于是,所有的佣人全都开始图谋起自己的后路来。
所谓人过茶凉,很多东西都是源于利益。
秋去冬来,香园中的雪也积了老深,有人说,秦木棉病了,可是,却也只是在佣人之间传传,却没有一句传到纪寒卿的耳中。
而这位少帅,经过这几个月不知疲惫的征战,也终于在一个风雪天病倒。
过来看病的西医给纪寒卿输液的时候,听到纪寒卿口中在叫一个名字,因为声音太低,有些听不清楚。
彼时,雪落枝头,院落角的那株红梅开得热烈,一朵朵在枝头绽放,发出悠悠的清香。
纪寒卿赫然响起,他十五岁,秦木兮十一岁,他来到秦家院落,就见到了一年不曾见过的她。
姑娘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穿着一件白色边的毛领夹袄站在红梅枝头之下,俏生生地冲他叫了声:“寒卿哥哥。”
一瞬间,他的喉结滚动,一直不愿承认的悲恸猛然间袭来,仿佛浸了水的海绵,在胸口中不断变大,塞在胸腹间,上不去,下不来,生生凌迟着每一口的呼吸。
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感受到她真的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不论爱也好,恨也罢,都化作那一抹飞灰,装入那青白花的瓷瓶里,埋在这红梅之下,再也不复存在。
从此,天底下不再有占据他年少时期的那个鲜活女孩,也不会有让他疯了一般恨着,却又因为失去而万念俱灰的妻子!
“秦木兮,木兮——”
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可是伊人芳魂似乎早已魂归故里,再不会为了他而驻足。
“山有木兮卿有意,此生风月唯有你。”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她,冲他说,这句诗里,有我们的名字。
可是,山河在,他在,她却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