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959年的庐山会议,一般人普遍认为:彭德怀出于公心,在会议上向毛泽东提出“意见书”,对在大跃进运动、人民公社运动中所犯错误提出批评;而毛泽东容不得彭德怀,把彭德怀打成右倾机会主义。更有一些人借此大肆渲染毛泽东专断,打击彭德怀,是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力。李锐的一本《庐山会议实录》(以下简称《实录》)一出,便被不少人视为至宝,认为坐实了上述的观点。
但纵览《实录》,笔者却发觉得不出这样的结论,甚至相反。下面根据《实录》,笔者按时间顺序梳理一下这次会议的全过程,结合其他的一些零星资料,来看看这次庐山会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文中所引资料如与史实有所出入,敬请知情者指正。
一、庐山会议时大跃进已降温,一线干部已多次检讨,会议目的是总结经验教训,以便继续鼓劲干下去
这点《实录·引论》中说得很明确:“从1958年11月第一次郑州会议到1959年4月上海会议的半年中,不断纠正这些“左”的做法之后,为了进一步纠“左”,克服混乱现象,以便继续鼓劲,继续跃进,才又举行庐山会议。”
接着在《实录·上庐山开会(关于我的记录本)》中说道:“记录本的第一页记有:6月30日居仁堂传达:庐山会议要谈的13个问题,只记了前5个问题的简要内容,可能是当时觉得反正上山后会有正式文件的,其他的就没有再记……从将要讨论的问题来看,大跃进的高温早已下降,从毛泽东到地方负责人,大家都已冷静下来,都觉得需要很好地总结经验教训,安排好今明两年的任务和各项工作。‘人心思定’,许多指标需要进一步落实。”
《实录·神仙会》一节里并写道:1958年11月第一次郑州会议前后“大家已不断检讨,顶风迎浪苦斗了大半年。一般认为,许多问题在解决中,形势已开始好转,复杂而沉重的心情有所解脱,可以让大家来开怀畅谈,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安排好今后工作,以便继续鼓劲干下去。”
二、会议开始是很顺利的,大家头脑基本上是清醒的
据《实录》中的记述按时间顺序:
1959年6月29日在(去庐山)船上,毛泽东同各大区负责人柯庆施、李井泉、林铁、欧阳钦、张德生等座谈,征求对形势的看法,谈了准备在庐山讨论的问题。
7月3日开始,按大区分6个组开座谈会。中央各部委同志分别参加各组。李锐被分在中南组。组长是陶铸。
7月3日,陶铸首先谈广东情况:今年广东洪水灾害,早稻约损失30亿斤。经过救灾与克服共产风,党群关系有改变。群众说:“共产党可共患难。”广东粮食一向宽裕,多给群众留一点,挽回在港澳的影响。去年向港澳吹过牛。共产风将副业、手工业刮掉了,商业协作搞乱了……副食伤得太厉害。群众回家吃饭,听其自然,回去一个时期有好处。这样,家庭养猪能快恢复。群众懂价值法则,我们不懂(农民舍得杀三只鸡给母猪吃)……33万人又返回农村。先安排人民生活,再安排基建。不能光看这一年、半年中发生的问题,要看三五年,看长远些,看积极方面……仍要鼓起干劲。人们对总路线是有怀疑的,定要坚信,不能动摇。”
7月4日,周小舟发言,他不仅谈了湖南情况,还对总的形势提出了看法。他首先说:不可估计太乐观。去年底,湖南号称粮食翻了一番,达450亿斤,估计只330亿斤(按后来落实到245亿斤,只增产约8%)。生铁76万吨,实际60万吨。湖南粮食情况较好,是由于我们没有搞敞开肚皮吃;但其他一样紧张……
接着吴芝圃发言:河南共产风刮得厉害,虚报浮夸也最厉害,影响全国,特向各省道歉。基层干部严重违法乱纪者3600人,坚决清洗。农民的工具、树木、房子等,都算了细账,退赔了。由于得到群众谅解,已有95%的干部连选连任。
王任重谈了湖北许多实际情况,心情是沉重的。首先对1958年看法:成功与失败都尖锐,取得的宝贵经验,从经济与政治两方面说,都有长远意义。教训确实沉痛,比1954年大水灾情更困难。今春500万人几两粮,吃稀饭,教训才深刻。1954年没吃过12两以下。已死了1500人,15万人患浮肿病。早稻下来才能好转。这是全党全民教训,很难过……
7月9日下午的讨论,主要集中于综合平衡问题,记录本上没有具体写是哪一个人的发言,记了这样一些意见:综合平衡中最重要的比例是积累与消费……
7月10日以前,神仙会阶段,发的文件不多,大体是有关速度和比例关系的资料(主要是国家计委编的),以及干部和党外人士对大跃进的看法。(《内部参考》、《经济消息》、《零讯》等内部刊物所载)这些都同18个问题纠“左”有关。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到会议原来的目的。
李锐评论:“从上述这些材料可以看出,广大干部和党外人士,尤其是技术人员,以他们的亲身感受、所见所闻,对1958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全民炼钢,乃至总路线,提出了根本怀疑和否定性看法,也提出许多中肯的意见。各省市领导也或多或少地正在从思想认识上扭转过头的东西。连柯庆施也带了一些纠‘左’的材料上山。神仙会初期批发这样一些材料,自然是为了澄清思想,统一认识,使庐山会议开出个比较好的结果。”(《实录·干部反应与社会舆论》)
对这些,李锐总的评介是:“由此可见,大家头脑基本上是清醒的。”
7月10日晚,毛泽东召集各小组组长开了一次会,讲了一番话。李锐对毛泽东这次讲话的评价是:“当时毛泽东的思想虽然仍坚持大跃进还是打了一个大胜仗,总的说不过是1个指头与9个指头的问题,但确实是要大家冷静下来,要承认去年确实出现了失误,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有待一个个去解决。”“讲话中还提到彭德怀的看法,可见对彭尚无戒心。”
这天毛泽东布置讨论修改《关于形势与任务——1959年7月2日到X日庐山会议议定纪录(修正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