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顾柒柒提不起一丝力气,甚至连看这孩子一眼都不能。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皿!”
看见鲜皿濡湿了大半床铺,侍女小如吓坏了。
顾柒柒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体内流失,忽然想起霍景琛临走时说的那句,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可那人最后一次许诺,也失信了。
顾柒柒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微弱:“小如……我死以后……替我放一把火……烧了这坤宁宫……”
这些带不走的,她全烧了!
今生来世,她都不愿与霍景琛再有瓜葛!
夜色黑沉,她看不清窗外的天空。
视线里只剩了一面青瓦红墙,冷冷的将她围在这片漆黑的夜里。
好冷,好冷……
顾柒柒闭上了眼,眼前的夜色却一点点亮了起来,恍惚中瞧见娘亲笑着朝她走来。
她眼角沁出一滴泪,伸出手:“娘,你来接浅儿回家了……”
小如只听着这一句,怀中孩子突然厉声哭喊起来!
下一刻,便见顾柒柒的手直直垂了下去!
“娘娘--!”
一把大火,烧红了冰冷的长夜。
晨雾方才散去,回京的人马才徐徐进了都城。
霍景琛坐在马上,昨夜见皇城方向似有大火,他连夜启程,一路来心里总觉不安。
他回头问起后面的常磊:“今日回去:“胆敢胡说八道,诅咒国母,罪该万死!说,是不是顾柒柒让你们这么做,来骗朕的!”
宫人只不停磕头请罪。
霍景琛突然策马疯了一样往坤宁宫的方向奔去。
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皇帝如此失态。
到坤宁宫时,大火早已扑灭,只剩一片焦土。
霍景琛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难以喘息。
“皇后呢?”霍景琛扫视一眼众人,眼眶发红,“皇后呢!”
所有人跪了一地,唯有抱着孩子的小如走向他。
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额头顿时鲜皿直流。
“昨日夜里娘娘早产,可皇贵妃将所有太医留在永乐宫,就是不让太医去看皇后娘娘,还扣下了娘娘宫里所有去请太医的宫人……”小如眼泪合着满面皿污大喊道“娘娘是皿崩而亡啊!”
“陛下,纵然您不爱娘娘,可夫妻五年,请您还娘娘一个公道吧!"
——
建安八年,二月初二。
坤宁宫的桃花开了初芽,春雨蒙蒙,冷透整座宫殿。
“瑾儿,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乐宫?”顾柒柒望向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神色恹恹却声音平静。
“……是。”大宫女瑾儿低声回答,担忧地上前替她披上鹤氅,“皇后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屋吧。”
顾柒柒眼神微黯,许久轻轻摇头。
“无妨,你替本宫将那匣子里的明徽剑拿出来,置了一整个冬,怕是锈了。”
那剑是霍景琛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瑾儿却忍不住劝道:“娘娘,那哑女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轰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没来坤宁宫了,您还管那剑做什么?”
冷雨飘摇,打落初芽。
顾柒柒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瑾儿,她如今已是皇贵妃,莫要再口出不逊。”
瑾儿心里难过,只得转身去拿出那把断剑。
顾柒柒用手帕仔细擦拭着剑身,仿佛这断剑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时,“嘭——!”的一声。
坤宁宫的门是被人踹开了!
顾柒柒手一顿,缓缓转过身。
果然,来人是霍景琛,姜国皇帝,同时也是她的夫君。
霍景琛一身黑底龙纹长袍,狭长的凤眸蕴满怒意,开口就是斥责。
“顾柒柒!你竟敢趁我不在谋害绣儿!”
顾柒柒一怔,却是缓缓起身行了个礼,像是没有感受到霍景琛的暴怒一般:“臣妾只是按照您离宫前的嘱咐,命太医院送了些补药过去。”
她如实说了,霍景琛却越发愤怒!
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颚,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
“顾柒柒!你明知道绣儿当年为了救朕,自此身虚体弱,虚不受补!我让你照看她,你就是这么照看的!你这皇后看来是不想做了。”
顾柒柒下颚一阵疼痛,心口苦得发涩。
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长剑,许她一生。
可如今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农家哑女,从那女子进宫,他似乎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
顾柒柒艰难开口:“陛下,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药,皇贵妃是不可能吃出问题的……”
话未说完,霍景琛猛地松手,一脸嫌恶:“还敢顶嘴?顾柒柒,你是仗着顾家撑腰便可以顶撞朕了,好得很!”
顾柒柒一下没站稳,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手腕被断剑剑锋狠狠一划!
鲜血一下涌出,顾柒柒却似毫无感觉,一双清眸只看向霍景琛。
五年了,无论赵绣儿有什么不舒服,便全是顾柒柒的错。
从前她还解释,还委屈,可是现在,她已经连解释都不想给了。
“陛下这次想如何罚我,直说便可。”说着,顾柒柒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霍景琛冷笑:“看来,你是真觉得朕不能拿你顾家怎么样。若绣儿再有任何闪失,朕一定废了你,连带顾家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柒柒一怔,顾家满门忠烈,数百条英魂怎么在霍景琛口中连赵绣儿一根指头都抵不过了呢?
她该难过才是,可顾柒柒只是垂头应了声:“是,臣妾谨记。”
霍景琛见顾柒柒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是越发厌恶。
只觉装模作样至极,半点没有从前良善的影子了。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他说完便挥袖离去。
顾柒柒呆在原地,一旁的瑾儿含着泪忙去叫太医。
半响,顾柒柒喃喃出声:“霍景琛,变得到底是我,还是你?”
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红颜未老恩先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