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章节小说我是邻居真爱粉by林蓠阅读
编辑:秋雨露更新时间:2020-12-17 17:53
我是邻居真爱粉
《我是邻居真爱粉》真的非常好看,作者林蓠文笔很好哦,这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甜文小说哦!
作者:林蓠 状态:连载中
类型:言情
我是邻居真爱粉(梁小青许斯年) 小说,文笔细腻优美,情节生动有趣,题材特别新颖,很好看的一篇佳作,作者林蓠对人物心理描写的非常好,小编为您带来我是邻居真爱粉大结局很值得一看哟。...
精彩章节
夜里九点五十九分,梁小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十点整,那个奇怪的声音准时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节奏骤然加快,和她心跳的速度趋于一致。 她蒙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地观察着这个房间,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要把她包围似的。 她在黑暗中摸索,找到耳机,试图用听歌击退内心的恐惧。可是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音乐上,那个声音依然清晰,混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飞禽的哀鸣声和愈加强烈的风声,让她不害怕都难。 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受不了了,扯掉耳机,一下子坐起来,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走了出去。不管是人是鬼,放马过来吧,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这幢隐于山间的粉墙黛瓦民宅并不归梁小青所有,至于她为什么会住进来,说来话长。 圣诞节后话剧团张罗着全国巡演,她是团里新来的话剧演员,毕业前就被团长选中了,这让很多至今都没找到工作的同学羡慕不已。可惜她不争气,第一次跟团演出就受伤了,剧中需要大量的舞蹈表演,她力不从心,只能暂时休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心急,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团里报到,得到的却是被辞退的消息,当时她就傻了,团长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说:“你的表演和舞蹈确实无懈可击,包括你的形象气质完全具备了一个优秀话剧演员的潜质,但你在巡演期间受伤,团里不能等你,所以另外聘请了新人。对不起了,梁小青,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以你的条件,另谋高就应该不是难事。你放心,我已经通知了财会,过几天工资就能到账。” 梁小青很快从团长对她的褒奖中挑拣出重点词汇,聘请新人? 所以她……被人替代了? 怪她倒霉,这位新人的来头不小,一心要进话剧团,可是团里每年招新有限,偏偏她赶在这个时候受伤,就这样被人钻了空子。 梁小青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隔天收到银行短信,看到还算丰厚的工资,再回想团长那句意味深长的“迫不得已”,也只好认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小青在家消沉数日,远在杭州的姑妈就听说了她的困境,顺理成章地邀请她来杭州工作。姑妈一生致力于艺术事业,十年前出资在杭州办了一家剧团,规模不算大,对梁小青而言却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虽然杭州与家乡相隔甚远,但与姑妈多年未见,她不禁有些想念。再三思量,她倒乐得前往,帮姑妈排忧解难。 于是,她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就把梁小青送到杭州姑妈家寄养,六岁才被接回家,于她而言,姑妈给予的呵护丝毫不逊于母爱。而杭州这座城市,即使阔别已久,她依然不觉陌生。幼时记忆朦胧,但长大后她就对杭州牵肠挂肚,好像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乡。 重返杭城对她来说就像回家一样。 姑妈平时为话剧团操劳,四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平时忙着排练,很少回家,有时候干脆住在话剧团。所以姑妈那龙井村的房子一空就是十来天,梁小青到的时候屋子里落满了灰,门上还贴着缴水电费的字条,多亏了她,这栋宅院才有了一丝烟火气。 龙井村的名声来自龙井茶,这里家家户户种茶,春天采茶,一年四季卖茶。烟花三月,正是江南好时节,杭州被一层新绿笼罩着,再过一些时候村民就要开始采摘一年一度的明前茶了。本以为会在这里度过一段惬意安然的时光,没想到住进来的第一晚,她的美梦就破碎了。 那天晚饭后姑妈临时有事去了一趟话剧团,她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心血来潮想要看电影,选来选去还选中了一部恐怖片,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影片悬念迭生,她就那么心惊胆战地把片子看完了。 她合上电脑,心有余悸,钻进卫生间洗漱,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串奇怪的响声,时而有序,时而杂乱,和电影中凶手出现时发出的暗号契合一致,她面对镜子里一脸牙膏沫的自己,吓得哇的一声跑进卧室缩进了被子里。 恐怖片的影响散去后,冷静下来的梁小青便仔细分析声音的源头,无奈也只是分析,她可不敢深更半夜出去探寻罪魁祸首。可是这声音每晚都有,搅得她想睡却睡不着。再这么忍下去,她非精神衰弱不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鬼神传说什么的不都是吓唬小孩子的吗?她是大人,还会怕那些东西? 月黑风高,梁小青抄起一把铁锹,哆哆嗦嗦地站在天井中静静地听,循声迈着小碎步来到了邻居家门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拾级而上,腰门半敞,正门上方悬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映着匾额“橘井堂”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到红灯笼,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门口踟蹰,终于下定决心敲门,手刚放在门扉上,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与此同时,她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时候反悔跑回家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时,奇怪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暗夜寂静,龙井村恢复了往常的静谧与安宁,只能听到树丛中传来的窸窣声,有虫儿躲在那里。梁小青咽了一口口水,忽略了周遭的声响,而心跳声却异常清晰。她紧紧地攥着铁锹杆,掌心渗出了冷汗。 老实说,她真的很害怕。 虽然都说这世上不存在妖魔鬼怪,但她还是怕。 梁小青从小免疫力就不是很好,身边的朋友们发烧感冒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她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有一年端午节,爸爸妈妈带她去市郊北遇河踏青采艾叶,下午回来她就高烧不退,什么缘由都没有。亲戚中有一位见多识广的阿姨,听说这件事后到她家送了几包退烧药,无意间提起北遇河那一带在抗战时牺牲了很多战士,遍布着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细菌,小孩子抵抗力差,难免感染。 话虽这么说,那其他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看不见的大概不仅仅是细菌吧? 青砖铺地的天井被屋内的灯光映得通亮,正中央有一口小井,井旁放着一把藤椅和一张茶桌,这么闲适的住所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害怕。她鼓起勇气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可是她的视线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 突然,一道白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影动了动,她抬起头,恍惚间看到了一只人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紧闭双眼喊出了声:“啊啊啊啊啊!” 许斯年不紧不慢地迈过门槛走了出来,非常郁闷地看着这个只穿着一件吊带睡衣的女人,她的尖叫声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他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极不耐烦地向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梁小青觉得这种情况一定是被人下了**,不知道这人到底劫财还是劫色,劫财的话倒无所谓,钱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要是劫色……她越想越怕,突然懊恼为什么大半夜出来找该死的声源,按理说像她这么怕黑的人平时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天妒红颜啊! 她就这样沉浸在胡思乱想的世界里,直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你这么喊容易把狼招来。” 梁小青这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象的剧情发展,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一阵春风拂过对面的竹林,渐渐地,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随之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幽幽药香。男人穿着整洁无瑕的白衬衫,经典简洁的九分裤搭配着亚麻布鞋,如果不是他单手捧着一只捣药罐,这身装扮绝对能登上时尚杂志的今春重点推荐。 视线缓慢上移,梁小青微微一愣,她有些词穷,脑海里只蹦出两个字——真好看。 唔……原谅她数学不怎么好……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在男人身上打转,除了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最让她为之动容的是他的气场。在竹叶簌簌的山林中,他一身仙意,俨然是广袖白衣的谪仙下凡,她从未见过哪个男人的气场像他这般超凡脱俗。 借着红灯笼的暧昧光晕,许斯年也看清了梁小青的容貌,电光石火间他的眼底有一抹流光溢彩的东西转瞬即逝。见她安静下来,他把手从她的嘴上拿开,视线慢慢地停在了被她横在身前的铁锹上,清冽的眸子里写满了问号。 也对,夜深人静,一个穿着性感睡衣的美女抱着一把铁锹站在自家门口,谁看了都要皱眉疑惑的吧。 帅哥这种物种,梁小青见多了,身为艺术生,身边都是俊男美女,所以她比一般花痴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档次,她怎么可能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暴露自己怕黑怕鬼的事实呢? 原则不能抛,形象不能倒。 确定面前的人无害,梁小青一秒钟恢复冷艳本色,嫌弃地丢开铁锹,双臂抱胸与许斯年面对面站着,不满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的尖叫没有把狼招来,但是——”她睡眠不足,怒火中烧,伸出手指直接戳在他身上,“你家里传出来的怪动静把我招来了,我已经好几天没睡着觉了!” 许斯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低头瞟了一眼戳他的纤纤玉指,嫌弃地后退一步,并用手背轻轻地拂了拂被她碰过的地方,开口道:“什么怪动静?” 不会吧……难道这种声音只有她听得到? ……太恐怖了!简直和电影里的情节如出一辙呀!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勉为其难地学了几声:“这个声音,你没听过?” 听完她有模有样的现场模仿,许斯年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与其说是微笑,或者说是嘲笑更恰当一些。 他不紧不慢地把捣药罐拿到梁小青面前,握住捣药杵,一下,咚,两下,咚咚,三下,咚咚咚…… 梁小青只觉内心崩溃。 杭州许家是远近闻名的杏林世家,橘井与泉香两间百年药堂,一间设于闹市,一间隐于山林,药堂免费提供药茶,把脉亦分文不收。许斯年从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就接管了橘井堂的生意,药堂学徒众多,但捣药等琐事一概由他亲力亲为。因捣药罐材质特殊,捣药杵撞击罐底会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加上与梁小青的卧室一墙之隔,所以听起来格外清楚。 据许斯年所知,隔壁住着一位年逾四十的女人,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趟,宅院一空数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来了一位疑神疑鬼的新邻居。 他停下捣药的动作,对新邻居说:“我想,你说的怪动静可能就是这个。” 梁小青哑然,竟然是……捣药声。 丢死人了,她竟然因为捣药声连续好几天失眠。 她的脸颊臊得通红,幸亏是晚上,有红灯笼掩护,所以显得她不是那么尴尬。她强颜欢笑,睁眼说瞎话:“呃……不是,看来我搞错了。”说完就要溜之大吉,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直接踩空,险些摔在地上。 死鸭子嘴硬,许斯年忍俊不禁,忍不住叫她:“哎。” 她站稳后转身,撩开散在胸前的长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吗?” 许斯年捡起铁锹冲她晃了晃,似笑非笑地说:“你可能小脑不发达,这个用来做拐杖刚刚好。” 他说她小脑不发达! 这么简单粗暴地说出来,真的对得起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燃烧,梁小青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需要!”然后匆匆地离开了让她颜面扫地的橘井堂。 想象力丰富也是罪过,回家平躺在床上,她真是被自己的联想能力感动到哭。梁小青啊梁小青,你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那不过是捣药声啊,竟然被你联想成只有被害人才能听到的凶手放出的暗号。以后别做话剧演员了,干脆跟着剧团张姐转型当编剧算了。 她懊恼不已,二十多年千辛万苦塑造的高贵冷艳范一朝毁于人前,好在是和她的人生毫不相关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努力说服自己,就这样在自我催眠中睡着了。 让梁小青深感意外的是,这件事过后,晚上的捣药声彻底消失了,往后她夜夜无梦,一觉到天明。 星期天,她站在窗边看着橘井堂门前停着的豪车,不由得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放着效率高的各大医院门诊不去看,却来山林中排队等号脉,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大袋子的中药,她光闻一闻就受不了,更别说吃了。 “看什么呢?”姑姑见她这么聚精会神,有些好奇。 梁小青挽住姑姑的胳膊:“药堂啊,没想到生意能这么好。” “怎么说也是百年老字号,这可不是白担的虚名,许家是真的有本事。” 梁小青一面听姑妈讲许家在中医学方面是多么有造诣,一面在心里抱怨:中医大夫怎么了?杏林世家怎么了?大夫就可以随便说人家小脑不发达吗?她可是学舞蹈表演出身的,练一字马、单腿站立是基本功好吗? 姑妈还没说完就接了一个电话,拿起衣服走向玄关:“小青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帮我把碗刷了,我去一趟话剧团。” “好嘞!”梁小青答应得痛快,姑妈刚走,她就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却没想到衣服挂到了桌角,一个没站稳,手里的碗筷刺溜一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咔嚓一声,顷刻间摔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她看着一地残骸莫名有些心虚,这…… 难道她…… 真的小脑不发达? 听姑妈说许家是杭州有名的杏林世家,世代从医,坐落在旁边的橘井堂现在正由许老大夫的孙子打理,也就是那天晚上她遇到的男人——许斯年。 “许斯年,许斯年……”她念叨着这个名字,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咬牙切齿地嘀咕,“你才小脑不发达!” “阿嚏!”正在橘井堂给人号脉的许大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 一定是有人在想他。 许斯年注重养生,从小到大遵循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习惯,十一点之前必定入睡,熬夜的次数少之又少。梁小青恰恰相反,工作日还好,排练紧张,演出频繁,回家就收拾了睡,可是卸了妆洗过澡也已经快十二点了,到了休息日她就更过分了,完全变成了昼伏夜出的动物,昼夜颠倒。 两个作息时间不同的人,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即便是邻居也很难碰面,更何况梁小青每见到许斯年都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则躲,像这种目睹她出糗的人,她恨不得和他永生不再相见。 像梁小青这种女孩子是典型的外表高冷实则软妹的代表,陌生人对她的评价一概是女神、高冷、不好相处,但真正熟悉了就会发现,她不是女神,而是女神经,高冷也只是假装的,实际上她很热情,做一个中肯的总结,真实的她就是呆萌二货女。 为了掩饰这种呆萌和二货的一面,她竭力摆出高冷姿态,以至于她的同学们都在私下抱怨她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女,目中无人,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对人冷漠疏离,等等,于是从小学到大学一旦有人提到“梁小青”这个名字,大家的脑海里都会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词——难搞。 可是那又怎样?骨子里慢热的人就是没办法一上来就跟人热落啊,想和陌生人主动说些开场白的时候就是要酝酿很久才能说出口啊,一面说一面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不理她。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装高冷的,只是日常的表现给她打上了标签,想摘的时候已经摘不掉了。再者高冷也没什么不好,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打扰,生活清静,朋友们都是交心知己,少了寒暄和毫无意义的热闹,那就一直这样好了,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看到她二货的一面。 可是许斯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那么被他看穿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足以说明她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噩梦啊,简直是噩梦!除了在大学课堂上把某本著作的作者名说错了,她就再没在人前这么丢过人,起因还是捣药声。 梁小青默默哀号,暗自发誓不要和许斯年再有任何交集,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再和许斯年打交道是在一场春雨之后,烟雨江南,山中雾气氤氲,仿佛人间仙境。 气温持续回升,嗜裙狂魔梁小青早早地穿上了裙子。难得排练提前结束,她就到附近商场逛了逛,看到春装五折的招牌便血拼一场,心满意足地乘车回家。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完美的一天在出租车熄火时终结,车子停在下满觉陇,司机下去鼓捣了半天,最后只好表示歉意,无奈她只得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下车。 绵绵细雨落在她的身上,斜斜密密,伴随着料峭春风,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山路上空荡荡的,远处山坡上升起了水雾,整座山林被雨水洗涤,含苞的花骨朵与抽了芽的嫩柳在风中摇曳。她站在山路旁等待有车经过捎她一程,却迟迟不见车影,狭长又蜿蜒的山路上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灰蓝Ford从远处驶来,她欣喜若狂,一面伸手拦车一面踩着高跟鞋迎了上去,车子缓慢地停在她身边,满是雨痕的车窗慢慢下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竟然是许斯年。 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她移开目光,嫌弃地说:“怎么是你啊?” 许斯年也顿感好笑:“那你希望是谁?” 窗外小雨淅沥,他看她头发湿漉漉的,又穿得那么单薄,手上还提着一袋又一袋新买的衣服,理所当然地询问:“一个人?不如我捎你回去?” 谁说她一个人? 因这三个字,梁小青打消了搭顺风车的念头,脱口而出:“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等朋友。” 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她在杭州哪里有什么朋友,加入剧团这么久,前后也才认识七八个人。 许斯年露出一副“那就没办法”的表情,说:“那我先走了。”又抬头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朋友靠不靠谱啊?” 梁小青懒得理他,盯着足尖嘟囔:“反正比你靠谱。” 许斯年笑而不语,滑上车窗,从她身边绝尘而去。 她眼睁睁看他的车消失在山路尽头,忽然有些后悔,这人可真是的,你倒是让一让啊!你一让我不就上车了吗?问一遍哪够啊,不知道有一种礼貌叫客气吗? 正当她怨念深重时,雨势骤然加急,许斯年可真是乌鸦嘴。 天色向晚,因阴郁的天气显得更加晦暗,云层压得很低,逼得人透不过气。许斯年走后再没有第二辆车经过,梁小青只好精疲力尽地往家走,大上坡,高跟鞋磨得她脚踝生疼。她向四周看看,一个人也没有,她干脆把鞋脱了,就这么光着脚丫子走了几百米。突然前方传来一串鸣笛声,她下意识向右避让。待车子驶近,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定睛细看,又是许斯年。 他探出头来,正色道:“天气不好,你朋友大概要迟到了,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来了。我送你回去,正好顺路。”说着掉头,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她身边,他伸臂打开车门,不容置疑地命令,“上车。” 车厢内铺着毛茸茸的车毯,梁小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脚丫,不好意思就这么上车。 真是的,刚才脱什么鞋啊! 许斯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他把毯子撤掉,从收纳箱里翻出一本杂志,打开平铺在车里,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梁小青羞赧不已,心里扭捏得要死,却硬撑着大大方方地上了车。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两只脚却蹭来蹭去,极度慌乱不安。 她把购物袋一股脑丢在了后车座上,唯独留下自己的挎包。包包拉链上挂着一枚小巧的蓝琉璃药师如来坠子,刚才被雨水打湿了,此时她正用手把它擦干净,宝贝极了。于是许斯年就多看了两眼。 这坠子的来历梁小青记不得了,只知自己从小体质不好,妈妈说药师如来保佑众生无病无灾,她便一直带在身边,不曾摘过。 不得不感慨,每次遇到许斯年她都异常窘迫,除了丢人还是丢人,这辈子她竭力塑造的冷艳气场在他面前彻底坍塌,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一定没什么好事。 许斯年翻出毛巾给她:“擦擦头发,小心感冒。” “谢谢。”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 她脱掉发卡,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瀑倾泻,把头发拢到一侧,用绵软的毛巾覆住,轻轻散开,慢慢擦干。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滑落一滴滴水珠,落在她的肩头,渐渐洇开,薄荷绿的坎袖V领连衣裙在清新的空气中愈显青翠。裙子的领口开得很大,傲人的身材玲珑可见。她坐在车里,连衣裙的长度在大腿的二分之一处,衬得一双修长白皙的**性感魅惑。 许斯年却极其不解风情,在这个时候说:“别把头发掉我车里。” 梁小青擦头发的动作骤停,这个人是不是对女人一向如此?太没情调了! 她一面腹诽一面强颜欢笑地说:“你放心,我发质好得很。” 许斯年扫视了一下她的脚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而后专心开车,途中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梁小青自然也没话跟他说,只盼着快点到家,免去和他独处的尴尬,想着想着就靠在窗玻璃上出了神。她怔怔地看着不停倒退的风景,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这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从小到大最让她感到困惑的就是,时而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份“似曾相识”,这种感觉追根溯源却找不到缘由,她只好把它归咎于幼年在杭州生活时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 在她对着窗外山林想着心事的时候,许斯年的视线也悄然地移到了她的身上。他屏住呼吸静静地打量着她,浑然不知前方不远处路面高突,待他重新目视前方时已经晚了。车子猛烈地颠簸了一下,致使梁小青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玻璃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愤懑地扭过头:“许大夫,你故意……” “的”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许斯年对这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辩解,忍着笑意把纸巾盒递给她:“穿这么少不冷吗?” “要你管。”她嘀咕,未经同意就把那条刚刚擦过头发的毛巾用来擦脚心的泥水。 许斯年对她的满满恶意默不作声,不仅没有脾气,反而觉得有趣。 他略微沉吟:“前段时间我接待了一位骨刺患者,来我这里做针灸辅助治疗,不到四十岁双腿就不敢回弯了,蹲不下,走不动,稍一活动就疼,不活动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她呢,就是年轻的时候穿衣不分季节,落下了病根。” 梁小青被他吓唬住了,穿好鞋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他,等待下文。他却停在最关键的部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她只好追问:“那能治好吗?” “治?不得这个病多好,连治都不用治。”许斯年说着,不动声色地开了车里的空调,温度慢慢上升,车厢里暖融融的,只是这么微小的细节,梁小青并没有察觉。 她回味着许斯年的话,觉得他多多少少有些故意唬人,在心里腹诽是不是所有中医大夫都像他这样有职业病,那以后谁嫁给他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穿衣服都要深思熟虑仔细掂量,生活可够没劲的。 一个星期后,梁小青就尝到了血的教训。 早春时节正是感冒多发季,气温时高时低,她的打扮很是清凉,和远在哈尔滨的闺蜜小鱼儿视频,发现小鱼儿穿得比她还要少,她却忘了小鱼儿出行都有车接送,和她这个每天乘公交上下班的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于是在她感冒高烧时,小鱼儿依然活蹦乱跳。 本来只是嗓子疼,以为吃点药就没事了,谁知道越来越严重,一量体温简直被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只好接受这个现实。姑姑不在家,她不知道药箱放在哪里,就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加上深更半夜腿抽筋,梦魇盗汗,这一宿被折腾惨了。 第二天她一照镜子,只觉面前这个脸色极差的人好眼熟。 姑姑在外和影视公司谈合作项目,她不敢贸然打电话,就想找个近一点的医院挂吊瓶,谁知道用地图一搜,哪所医院都不近。就她现在这样,搞不好还没到医院就昏倒了。想来想去,她灵机一动,眼前不就有一家现成的药堂吗? 于是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抱着热水袋去了橘井堂。 清早,万籁俱静。走进橘井堂,她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人正背对着她练拳,一招一式,刚柔相济,右揽雀尾,白鹤亮翅。 待那人转过身来,梁小青怔住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人是许斯年?她以为自己烧糊涂了,但定睛细看,并没有错,他还会打太极拳?这不是老年人才练的东西吗? 他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对她的登门拜访,许斯年亦是感到意外,但看她裹得像个粽子,立时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嘲笑她:“裹这么厚不是你的风格啊,我乍一看以为谁家蚕宝宝成精了呢。” 梁小青白了他一眼:“建国以后的动物不许成精。” 许斯年笑道:“病了?” 梁小青抱着热水袋恹恹道:“都是你那张乌鸦嘴。” 许斯年无辜:“怪我咯?” 梁小青没好气地说:“我要挂号看病。”她的鼻音浓重,说话时闷声闷气,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眼皮耷拉着,头发随便绑在身后,看来是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俨然破罐子破摔,什么形象都不顾了。 许斯年上前一步,突然用手掌探试她的额头。温热的掌心让脑子并不清楚的梁小青有些发蒙,她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顶流经全身,让她本能地后退一步:“你干吗?” “看病啊!”许斯年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嗤笑一声,“这位病人,跟我进来吧。” 他们向堂内走去。时间还早,只有三两学徒在晒药,房檐底下依次晾晒着红豆蔻、紫菀、合欢皮,不过这些东西在梁小青眼里大概跟花椒、大料差不多,又难闻又不好吃。 药堂两面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原木色中药柜,四周环绕着浓浓的草药香。许斯年给她把过脉,又让她伸舌头,望闻问切一番,指着窗边一把藤椅:“就是着凉了,你坐那儿等一下。我抓一服药给你吃,一早一晚吃两次,多喝水,退了烧就好了。” “还要抓药?”她最怕吃药了。 “不然呢?”许斯年反问,转身绕到柜台里面。 生了病的梁小青像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擤了擤鼻子,软软糯糯地问:“没西药吗?或者打针也行。”长痛不如短痛。 许斯年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十分无语地强调:“我是中医。” “那你家里就没有备用的退烧药吗?”她不死心。 “我平时不生病,而且——”他伸手向她展示身后一整面药柜,“也不需要。” “可是,中药很苦的。”她的双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仰着头,因为发烧,小脸红扑扑的,眉头轻蹙,撇着小嘴,这副样子像极了医院里死活不肯打针的小孩子,一脸的不愿意,可怜兮兮的,让人不由得想把她拥入怀中柔声细语地哄一哄。 许斯年却从她手里把衣角扯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回答:“还好吧,不算苦,眼睛一闭一睁,没等你尝出滋味,药就吞下去了。” 许!斯!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没看出她在撒娇吗? 梁小青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打击,她抱着热水袋悻悻地躺到藤椅上,趁许斯年包药的工夫从口袋里翻出小镜子,难道是生病了脸色不好,所以美人计不管用了?呵呵,算了,她还是别自作多情了,像许斯年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就算美女在怀,他大概也会不为所动的。 尽管如此,她依然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这张脸,黑眼圈太重了,来之前应该化个妆的。 等等,她为什么要化妆? 女为悦己者容,她来橘井堂没蓬头垢面已经是对许斯年最大的尊重了。从没见过这种男人,以中医为职业,喜欢打太极,做事说话一本正经,传统得像从古代穿越来的,却又不是那种闷头闷脑的榆木疙瘩,穿衣风格时尚新潮,那张脸出众到扔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梁小青觉得许斯年特别像唐玄奘,空有一身好皮囊,却不懂享受人世间的万丈红尘。 小轩窗外吹来暖暖春风,裹挟着馥郁花香飘进来,混着草药的味道,一同在她身边缭绕。从窗户看出去是一方天青色的湛蓝晴空,还有一角黑瓦,不知哪里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欢欣雀跃。 许斯年抓药的速度好慢啊,她这么想着,抱着热水袋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的杭城还在下雨,她穿着碧色衣衫走过湿漉漉的石板路,不知不觉行到了断桥。似乎是夏天,湖面莲花绽放,朵朵妖冶,荷叶上汇集着雨珠,晶莹剔透。她撑着八十四骨紫竹伞,听耳边雨声潺潺。西湖水面泛起涟漪无数,她知道自己在等人,却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来。 这梦太过真实,连伞柄的触感都觉得熟悉。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青青。 蓦然回首,那人一袭白衣站在桥的另一端,烟雨蒙蒙,看不清楚他的脸。正当她要迈出步子向他走去,忽闻耳边一声:“醒醒,别睡了,药我都给你煎好了。” 忘了时间过去多久,她被许斯年吵醒,迷蒙之际才反应过来适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再看窗外,春雨停了,百花还在睡着,她可能太想穿裙子了,巴不得一夜之间就夏至。 一条青色毛毯从她的身上滑落,她弯腰去捡,手指碰到它的一刹那忽然意识到,这条毯子难道是……许斯年帮她盖的?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 身穿白衬衫的许斯年站在她面前,双眸漆黑明亮如星辰,让她不由联想到了“云心鹤眼”这个词。他端着一盏墨玉色的瓷碗,碗身通透,褐色汤药若隐若现,衬着他的指骨分明且修长,真好看。 “看什么看,快喝。”许斯年微微俯身,把瓷碗递到她面前。 梁小青如梦初醒,撇了撇嘴,这人一点也不温柔…… 枉她在心里偷偷称赞他的手长得好看,呸呸呸,不作数。 她双手接过药碗,闻了一下,苦味浓郁,让人作呕。她捏着鼻子别开脸,余光瞄到许斯年半蹲在她面前,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十八般表情。 哼,以为她不敢喝啊! 她猛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两眼一闭,捏住鼻子,把汤药灌入嘴里,一饮而尽。她忍着强烈的苦涩把药吞进肚子,待她睁开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嘴巴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甜滋滋的。 许斯年的指尖轻轻地擦过她的嘴唇:“还苦吗?”他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小碟桂花梅,笑意盈盈地问。 梁小青忘了去咀嚼嘴里的蜜饯,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和正儿八经看病时的许大夫判若两人,她顷刻间像丢了魂似的摇了摇头。 真奇怪,竟然不苦了。 这一刻,她的味蕾品尝到的只有甜。 梁小青跟姑姑请了三天病假,专心在家里休息,实在太无聊了就去橘井堂调戏一下小学徒。那些学徒大部分都是中医药大学的在校学生,她作为下架学姐,看到这些小鲜肉难免怀念学生时代,毕业大半年,她最大的感触就是,学校是除了家以外最舒服自在的地方。 橘井堂的客人来来往往,小学徒们被许斯年使唤着去晒药干活。梁小青百无聊赖,一会儿到药柜前轮番查看抽屉里的药材,一会儿蹲在茶桌旁摆弄精致的茶具,又或者坐在天井中的小圆井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天高气爽,她闭上眼睛晒太阳,一个不小心险些栽进井里。坐在堂中给病人把脉的许斯年用眼尾扫到这一幕,心里一抖,下意识擦了擦额角的汗,她可真不让人省心,才退烧就不安分。 送走病人,他走到梁小青面前,决定下逐客令。 他的身影挡住了太阳,梁小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她不想回家,又不愿意实话实说,就从井口跳下来,与许斯年近在咫尺:“许大夫,你知道,我是一个话剧演员。”为了赖在药堂,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必杀技都拿出来了,“我目前正在排一出新剧,饰演一个……呃……大夫!所以待在你这里找找感觉,体会体会,你不会赶我走的,对吧?” 有一种女人,是隐藏在世间的妖精,平时与常人无异,可她一旦释放天性,那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摄人心魄的美丽。 梁小青就是妖精,只要她愿意,即使素颜蓬发,她眼底的湖泊依然能够掀起涟漪,微微一笑就足以倾城。 “当然不会。”许斯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过你最好离我家井口远一点,万一掉进去淹死了,我以后连水都不敢喝。” 梁小青:“……” 她嘴角抽搐,忍住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觉得再这样下去没准自己就要被他气中风了,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你的提醒!”然后满腔怒火地走掉了。 许斯年目送她离开橘井堂,在她走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的眸子深似海,温柔如春,世间万物在他的眼里大概都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