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儿,咱家的新房子盖起来啦,那瓦啊,蹭亮蹭亮的,还有那墙啊……”你静静听着电话里母亲激动地声音,一行泪不禁从脸颊滑落,你匆忙抹了抹脸,压着鼻音对母亲说:“好啦好啦,盖起来就行了啊。”你抬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这房啊,终于盖起来了。”
五年来,村里陆陆续续多了许多漂亮的小洋楼,那墙面啊,粉的蓝的甚至还有金色的,着实好看。刚上初中时,你还经常和小伙伴相约着去看那稀奇的楼儿,眼中都是说不出的羡慕。随着那小洋楼越来越多,渐渐没有小伙伴愿意与你一起去看别家的楼儿了,因为,全村就只剩下你家没有那稀奇的小洋楼了。
是的,你家没有小洋楼,有的只是爷爷辈留下来的老瓦房,这老房虽说结实,但时间一长了,就好像那穿久了的衣衫一般,难免有破旧的地方,总要修修补补的,而且里面总是黑漆漆的,夜晚还有老鼠在客厅里跳舞的声音,住着是既不方便又不舒服。你也去过同学家的小洋楼,明亮的客厅,干净的瓷砖地板,没有讨人厌的老鼠。看着这一切,你的艳中都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羡慕,但你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擦擦口角的口水,低着头默默地跑回家。因为你知道,这盖新房的事,是家里的一个忌讳的话题。
自从你家变成村里最后一座老瓦房,父亲和母亲就总是在争吵,每到谁家盖新房办酒席,母亲去帮完忙后,回到家总要和父亲叨叨,谁家的新房又盖了,怎么怎么好看。每听到这样的话,父亲就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扔下烟筒一跃而起跟母亲吵个不停。争吵后,母亲总会躲在房里小声的哭,父亲则是坐在厅堂里一口一口的吸着烟筒,还不停叹气。这样的画面在那段日子里时常出现,你既心疼母亲又心疼父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同爷爷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改革开放以后,村里大多数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的很多田地都被荒废了,看到这样的情形,爷爷总是拄着拐杖对父亲说:“咱家啊,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农民,是农民,就该踏踏实实,本分的做农民,这土地啊,就是老祖宗的根,咱可千万别学那些钻钱眼子里跑出去丢了根的人,他们啊,比咱们多赚不了几个钱,咱再使劲些,不就跟他们一样多了呗,这根啊,丢不得丢不得。”父亲应了爷爷的话,一直本分的做个农民,每天朝九晚五,勤勤勉勉,过了几年,家里也攒了一些积蓄,可天有不测风云,爷爷突然得了病,家里的所有积蓄都砸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父亲是个要强固执的人,即使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家里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却还是每天天不亮就到地里忙活,还是做他本分的农民。
有次,弟弟满身泥巴的从外面回来,任凭父亲怎么问他他都咬着牙不吭声,父亲不高兴了,训斥了他几句,谁知弟弟立马涨红了脸,带着哭腔对父亲吼到:“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家房子破破烂烂像要饭的,为什么别人家都有新房子我家没有,爸爸没用!是爸爸没用!”“啪!”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父亲瞪大了猩红的双眼,指着被一巴掌打傻了坐在地上的弟弟,声音颤抖的说:“你……你给我再说一遍!”父亲从小就很疼弟弟,弟弟小时候父亲总让他骑在父亲脖颈上,弟弟在上面扭来扭去父亲也总是笑呵呵的。那晚,是父亲第一次打弟弟。母亲像疯了一般冲过去抱住弟弟冲父亲大喊:“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他说错了什么。你真要凭那七毛的土豆八毛的豆子盖房子再供这俩孩子上学吗。”听到这些,父亲愣了一下,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烟筒径直走出了家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父亲两鬓的斑白,看到父亲略佝偻的身躯,听到他轻轻的叹息。那样的父亲仿佛老了十岁,你的心被揪了起来,很疼很疼。
后来你上了高中,很少回家,也很少向家里要钱。突然有次,老师把你叫到办公室里,递给你一个厚重的信封,她慈爱的摸了摸你的头,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女孩子对自己好一点。”那一瞬间,你泪眼朦胧,恍惚间,只看到信封上“国家贫困助学金”几个大字。
在最近的一个月假,你迫不及待的赶回家,把信封交到父亲手上,父亲慈爱的看着你,从怀中掏出一个崭新的信封,你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有十八万的存款。你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父亲拍了拍你的背,看着远方,对你说:“这两年国家政策好啊,自十八大以来,多了很多政策,什么农民住房翻新补助,什么农民免息贷款,再加上咱家这两年攒下来的四五万,这新房子,够啦够啦。傻孩子啊,你们跟你妈,跟着我,受苦了。”那一刻,你再也抑制不住,扑在父亲的怀中嚎啕大哭。
“喏儿啊,妈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啊,放假了就快回来,回来挑新房间呢……”母亲的声音将你从思绪里带回,你连忙应和着母亲,挂了电话,你再次看向看向天空,听说最近要开十九大了,五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够记一辈子了,我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