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床侧坠下来的流苏,丝毫没有睡意。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断闪过许多的场景。
宣旨的宫人,周围亲友怜悯惋惜的眼神,父亲母亲伤心垂泪的神情,还有顾询……
少年偷偷翻墙坐在墙头处吹的那首埙曲,悄悄放在我窗口的那串芙蕖花,灯会上望向我时眼底几乎灼伤我的滚烫爱意,以及临出发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马上,衣袂翩飞,眼底是揉碎的光。
临出征前偷偷翻墙跑到我的窗外的少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怀里抱着大把红的发艳的芙蕖,目光灼灼,仰着头同我许诺。
他说等等他。
他说会在半年后及笄之日前凯旋归来,会送我这世上独一份的及笄礼。
他说到时候他到时候会亲自来求娶。
我好似被那纱窗后的炙热目光灼伤,匆匆避开了眼神。
只敢躲在纱窗后面,脸上红的彻底,羞的半晌都没有出声。
只是在少年转身临走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柔的应了句好。
我知道顾询听见了,听见了我的答复。
好。
顾询,我等你凯旋归来。
等你来娶我。
那是我头一次不顾礼节,将自小学过的教导纷纷忘了个干净,私自答应了这段甚至不能算约定的诺言。
自那晚后,我便再没见到过顾询了。
但是每隔不了几日就会收到他写的信,里面写着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时不时会夹杂着写小物件。
有时是他行军途中看到的好看的花束,有时是某些边疆罕见的小玩意,有时是一些好看的簪子饰品,但是无一例外每封信的落款都是同一句话。
见字如晤,随隔千里,思绪未断。
短短几字,满是情真意切的爱意。
我看着这些物什和信件,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到一个盒子里,心底像是泡在柔软的蜜水中,丝丝缕缕浸出的全是甜意。
所以我日复一日的等待,靠着这点点信件和甜头,等着我的小将军及笄之日来娶我。
但是及笄那日我没等到我的小将军,等到的却是他亲自求来的和亲圣旨。
多可笑啊,为了这日,我身穿华服,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这般结果。
我连眼泪都不敢流,还得强撑着笑脸装作满心喜意的接旨。
以什么理由流泪呢,我同顾询的关系,从来都是他随口说的诺言,连个姻亲都未曾定下。
以什么理由拒绝啊,那可是天子御赐的婚事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自眼角滚落,泅湿了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