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日西沉,偏隅的月亮慢慢现出华光。
闻今纾迈步进屋,余氏便率先发难:“今纾啊,虽你如今高嫁,但也不能欺了你嫡姐去。”
闻今纾愣怔,红唇翕动,“母亲……”
闻大人脸色不好的打断她,语气质疑:“今纾,你莫不是那两派人罢?”
闻今纾听见这直面羞辱,心底微微有些怒,面上依旧怜怜无辜。
两派人,什么两派人?
这闻府,有什么干净人,好人?
“父亲,您说的哪里话?”闻今纾平静朝他们行未行的礼。
闻大人拧眉,径直走来她跟前,面目冰冷:“你向来是温婉孝顺,敬重长辈的,怎么会靠着齐家姑娘来欺负你嫡姐?”
“什么?”闻今纾错愕。
“你若如此,为父恐怕你不适合嫁入侯府。”闻大人言辞冷凉,眼瞳深处满是不信任。
此话说出来,闻今纾心里更是不见慌乱。
对于闻大人来说,欺负闻婉华是其次的,嫁入侯府不帮闻家是主要的。
“父亲、母亲,不是今纾心思不轨,而是姐姐那几个手帕交与齐姐姐有冲突……我自知不配嫁入侯府,不若把姻缘让给吴姐姐,周姐姐?”闻今纾不慌不忙的跪地,语气可怜。
见状闻大人稍微缓和脸色,他自负看得清这小庶女,年幼丧母,谦卑、脆弱容易拿捏,定是那吴家、周家眼红闻家高攀侯府挑唆婉华。
“婉华,你也大了,何要与那些人交笼真心?”闻大人转身不虞的望着闻婉华说。
闻婉华先头吃了齐净眉的亏,心中不爽,忙不失迭就来告黑状。
不承想,这闻今纾没重生也舌头灵巧,三言两语就来泼脏水。
真是好笑。
“父亲,你怎么就相信她的三言两语?”闻婉华不高兴道。
“好了,初八就要嫁人了,还如此不稳重!”闻大人心烦的很,看着余氏说:“夫人啊,后院的事你且多管管吧,不要什么事都来惹我。”
说完甩袖子去了小妾院。
余氏被下面子,当即不快,可闻大人的话也点醒了她。
到底是这庶女高嫁了,还好她那短命娘死了,自己便是她母亲。
于是走近闻今纾,拉起她的手说:“纾儿,你嫡姐天真单纯,时时会被人蒙蔽,你莫恼她,日后要多照顾她。再说,你嫡亲哥哥也要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可要心连心呐。”
闻今纾弯唇,满眸孺慕之情:“母亲,您竟是如此疼我。”
疼我就是看着闻婉华折磨我;疼我就是看着我娘亲不得医治逝亡;疼我就是看着我食不果腹漠视我。
也亏得闻今纾不是男子,否则怕余夫人连漠视都做不到。
毕竟,已经有两个庶子了,再来一个她恐是要气死。
“母亲,你与她啰嗦什么?”闻婉华被训了,正是一肚子火气,“让她滚吧,瞧着就烦。”
余氏恨铁不成钢:“婉华你怎么这么对你妹妹说话?”
闻婉华火气旺的冲脑子,难耐这些考量,撂下一句:“母亲看着她嫁高门眼红,要巴结便巴结,女儿走了。”
余氏瞬间黑了脸。
“你怎的如此说话?叫我寒心。”余氏到底是一家主母,就算再怎么爱护女儿,心疼女儿,被如此顶撞,心气不顺。
闻婉华停下脚步,双眸含火,“母亲,怎么连你也不明白我了?瞧着闻今纾嫁入高门,府里的人都开始势力起来,你们如何晓得,我才是那个……算了,你们什么也不懂,我不与你们计较。”
余氏闻言,想起女儿说的,裴寄日后登高拜相,忍不住说:“且不管以后,现下你还是要与今纾好好相处。”
闻婉华烦不胜烦,“一个卑贱庶女,我笼络她做什么?”
“闻婉华,你如今是要嫁人了,我的话都不听了?”余氏气的要死,她实在想不通女儿怎么会变的这么固执,怀着得诰命的心思,如此高傲。
她如何不想想,寒门士子,就算才高八斗,没有人提携帮助,还不是寸步难行。
闻婉华眼角发红,回首看着余氏:“母亲,你不疼我了。”
说完就哭着跑出去。
闻今纾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说话,思及余氏的意思,想着老姜还是辣,竟然想通了一点官场提携之道。
偏这闻婉华被养的跋扈,宠的天真。
因着前世的记忆,以为裴寄得诰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姿态。
说话做事,都觉得别人蠢透了。
殊不知,她才是瓮中鳖,井底蛙,不知外向,只道内围。
“母亲莫急,想是姐姐恐嫁,过两日便好。”闻今纾看着余氏被气到发红的脸,语气平静地安慰。
余氏就算心底又恨又无奈,面上还得装下去,拉住闻今纾的手说:“今纾,我早便晓得你孝顺大度,你莫与你嫡姐计较。”
闻今纾点头,唇角含笑:“自然不会。”放过她,还有你!
余氏看她这样子,松了口气,她自认不算是歹毒嫡母,没有过分磋磨庶女,便有了几分底气:“你已是我名下的女儿,我必不会亏待你。”
闻今纾笑容愈发灿烂,眉眼绮丽:“母亲,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余氏点头,连连称赞闻今纾听话。
次日大早,侯府遣送人来送嫁衣。
“父亲,母亲,女儿一辈子也就嫁一次,这般寒酸……”
闻今纾带着流翠去拿衣服,才进屋就听见嫡姐泣声。
闻大人可没有老糊涂,宠爱是有底线的。
他皱眉不解:“今纾嫁的是侯府,自然嫁衣比你华丽,你不是奔着裴寄人去的吗?怎么又嫌弃衣服来了?”
闻婉华没想到父亲会这么与她说话,一时心酸难过的更加伤心,眼泪珠子颗颗从眼眶掉,瞧着可怜。
“父亲,母亲。”闻今纾选好时间,一脸无辜的进屋。
闻大人冲她点头,指着丫鬟端着的衣服说:“今纾你要好好收着侯府送来的嫁衣,莫要出什么差错。”
“是。”闻今纾弯唇,露出女儿家娇羞。
她纤柔玉白的指尖轻轻触过嫁衣,便略显夸张道:“呀,花纹是金线与孔雀线绣的,怕也只有新开的那家荣彩坊堪比上一些。”
闻婉华听见这句话,抹眼泪的手一顿,通红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闻大人说:“父亲,到底是妹妹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