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瑾曾跟慕烟说过。

若是她及笄之年无人嫁，他便娶她。

于是慕烟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可及笄这年，她还是没能等来接她的花轿。

连生辰都未过，就死在了落雪的六月。

……

宣国昭定二十六年，长潇殿。

宫女小荷端着一碗汤药走到里屋：“公主，该喝药了。”

慕烟脸上毫无血色，闻着上涌的药气，她皱紧了眉。

“这药越来越苦了。”

“良药苦口，公主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荷安慰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琉璃罐子。

打开，里面却是空的。

“公主爱吃的雪饴糖没了，奴婢去拿。”

慕烟屏住呼吸将药一口喝下，然后喊住小荷：“阿瑾呢？”

小荷垂眸：“太子殿下去了尚书府。”

尚书府？

宇文瑾平日里都在宫内处理政务，今天怎么会亲自去了尚书府？

慕烟神色有些落寞，坐回了床榻上。

自从她被太医诊断得了绝症，宇文瑾每天清晨都会先来看她。

或许今日忙吧……

慕烟等到午后，起身走出了长潇殿。

刚到御花园，她就看到宇文瑾伫立在不远处的凉亭内。

他束着发，一身玄色衣衫随风飘动，手腕处还戴着一串沉香佛珠。

不染世俗的气质却铮然凛冽，让人心生敬畏。

他是太子，宣国未来的君王，十二岁就开始辅佐朝政。

有很多闺英闱秀都想嫁进东宫，慕烟也是。

但她爱他早了八年。

她是将军孤女，父亲战死后，太后可怜她将她接来宫里抚养。

于是她和宇文瑾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已经偷偷倾慕了他八年。

可她没有下一个八年了。

慕烟心头发苦，走上前想喊他：“阿瑾……”

话未出口，就见一女子走到他身前，他抬起手将一只木簪戴在了女子的发髻上。

一瞬间，慕烟心一空。

这枚木簪她见过，宇文瑾不眠不休刻了好几夜。

她还以为这是他给她的生辰礼。

烈日下，慕烟的心脏疼的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也摇摇欲坠。

她从未见过宇文瑾对一个人如此温柔和亲密。

可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不敢上前去问他，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踉跄着，仓皇着。

又怕他看见自己窘迫的模样，只能狼狈地逃了回去。

回到长潇殿。

慕烟坐在庭院里，望着垂落的枯叶心不在焉。

从进宫以来，她就一直陪在宇文瑾身边。

他立志安邦定国，她就女随父志，整日练武，想为他守护江山。

他虔心礼佛，她也伴着一起焚香跪拜。

可宇文瑾从始至终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霎那，她的心脏又不可控的抽搐起来，苍白的唇都在颤抖。

酸涩上涌的鼻尖异常的难受，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

低头看时，手帕上竟有了血。

她攥了攥手，把血帕藏到了衣袖里。

忽然天空乌云密布，雨落下来，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花。

可却没有落到她身上。

慕烟怔愣抬头，只见宇文瑾举着伞站在她面前。

伞面倾斜于她。

“烟烟，今日有没有按时喝药？”

慕烟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脏却微微紧缩，只轻轻“嗯”了一声。

宇文瑾从怀中掏出一包饴糖，拿出一颗递给了慕烟。

“今日是我来晚了，我用这个给你赔罪可好？”

慕烟接过放进嘴里，却觉得无比苦涩。

他没看出她的异常，径自说道：“我已经去请了全天下的名医，你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慕烟捏着糖沉默，半晌她抬眸看向他问。

“阿瑾，你还记不记得我进宫那年，你对我说的话？”

宇文瑾身形微顿。

那年她丧父，无依无靠。

进宫来，宇文瑾曾说：“等你及笄之年，若无人求娶你，我就娶你。”

宇文瑾眼眸微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抬眸看他，声调轻微：“我想用父亲的战功换一个履约——”

“你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