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场接着一场地下。而你,始终未来看我。
“雨声潺潺,像是住在溪边,我宁愿你是因为下雨不来。”不觉想起张爱玲当初爱上胡兰成的时候,心中的千回百转。我之等你,虽有类似,然而,本质还是不同的。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一概不知。我也没有等待的焦灼。但年复一年,我还是在等待着。等待着一场雨,甚或是一场雪,会将你一起裹卷过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是题外话了。你从来不是归人,连过客也算不上。是过客,就该是新相知或旧相识。因为你的面容那么模糊,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等待戈多。或许,我就是在等待戈多。但有戈多这个人吗?他是一个存在吗?我真的不知道。而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人,他果真来看我,我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欢迎他?大约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吧。就这样,我们促膝谈天,一直谈到东方既白,谈到地老天荒亦无不可。谈些什么?兴之所至,上下五千年,虫鱼花草,诗词歌赋,都可以……
年复一年,我们都这样老了。老得似白露横江,老得似荻花枫叶,谁也不认识谁了。可是,你还是没有来看我。你并不知道尘世里有一个我么?当然啦,你本来就不认识我,我亦算不得认识你。只是,等待在继续。我不独是越来越老,也越来越穷了。穷得没有语句能够形容我的贫乏与无味,渐趋天命。
一次又一次地写到蒹葭,写到菖蒲,写到艾草,写到年少时路过的阳光雨露,写到江南的月洞门,写到那些有着丁香味道的女子。总是想去寻找一些东西的源头。寻找它们青青的气息。这些都是我要就着红泥小火炉,想对你说的。你听见么?你又何必真的要听见。其实,我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你不会来,你不会听见。你不必为着我的等待,而爬山涉水,赴一场清寂的约会。何况这样的约会也是无趣的无聊的,与广阔的烟火红尘,隔了十万八千里路。有这样的时间与精力,不如打开微信,穿越古今,与不同的群体朋友纵情声色谈天说地。不如邀请几个相知相惜的人,去酒吧喝酒,去歌厅K歌,去柴火灶农家乐尝遍人间至味。
衣袂飘飘的你,嘴上横着竹笛的你,身上有着梅花清香的你,眼睛里映着碧草蓝天的你。然而,这样的现世,我到哪里再去寻觅到这一个你呢?电影、电视剧里,许多盗版的你泛滥着。他们有着你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妆扮,一样的明眸皓齿,却缺少了你的神韵,你的雅致,你的脱尽尘俗。或许,你只活在东晋、唐代、宋代、明清或民国吧。也有可能只是活在那些发黄的书页里,活在清风明月里。
知道你不会来了,亦料想你随时会来,我只能等待,哪怕达达的马蹄永远是错误的破译。等你来看我,是一场宿命。惟有等待,等待那美丽的蹄音,踏破关山万里,踏破月色千重,披一路寒霜,带来青青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