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文章(精选24篇)
军帽
文/嘎子
同寻找一本好看的书一样,能惹起我们的贪婪欲望的,就是想要一顶瞧着威风看着精神戴着时髦的军帽。
那一时代,如果你穿一身军装再戴一顶真正的黄军帽,那你就可以在街上抖抖威风,让满街的女孩子红着眼睛盯你,让男孩儿嫉妒得朝你直舞拳头。那时阳光明晃晃的像化成了水的金子,看着看着就想当饮料咕嘟咕嘟喝下去。军帽像浸满了阳光的水,带着金子的色彩,走在什么地方都十分晃眼,那时,人们的心里没有金子的概念,也不会去贪念剥削阶级的金子,人们的贪欲与希望都一起朝向头上的军帽。
那时代,荒山很少,绿树便疯长。绿色成了人们的图腾祟拜,穿一身绿,戴一顶绿,面上带着菜青绿,便成了流行的时尚。一个少年常做的梦,便是有一顶黄军绿。军人的儿女有这个优惠,可平民的儿女们有的只是梦。
那一年,过大年了,母亲便给我缝了一顶黄军帽。那是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熬了好几个夜晚一针一线缝成的。母亲只缝了这一顶,我弟弟便接了我那顶黑色灯心绒帽子的班。弟弟红着眼睛说,总有一天,他会有一顶真正的军帽。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弟弟把我从睡梦中推醒,在明晃晃的晨光中,我看见弟弟戴着顶新崭崭的军帽,英姿勃勃地望着我笑,说:怎么样?我说会有顶军帽,看看这不有了。这不是土布做的,是真正的军帽。他怕我不相信,还把里面的印章翻给我看,还有用硬塑料板做的帽沿,戴在头上,有股军人的威风火焰似的往上窜。我却想到了其它,揪着弟弟的领子,把他掀翻在地,问:军帽是从哪儿来的?弟弟开始闭口不说,在我的逼问下他才说,是别人晾在绳子上,他顺手偷走的。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我从没见母亲生那么大的气,她让弟弟跪在地上整整一天,说偷来的东西,比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东西还要臭,说宁穿布巾巾,也不拿别人黄袍马褂。最后弟弟流着眼泪把军帽还了回去。可弟弟还是红着眼睛对我说,总有一天,他会有一顶真正的军帽。
我的那顶假冒军帽,洗过三次后,便像贫血病人似的褪尽了脸上的颜色。帽沿也松塌塌地撑不起一方天了。我还是喜欢戴在头顶。可有一天,我感觉到头顶一凉,军帽便飞走了。我回头,见有一人抓住我的那顶帽子拼命朝人群堆中挤。我大叫着赶上去,那人穿过几条巷子便没了踪影。那时,抢军帽也是种时髦。每个戴军帽上街的人,头顶都悬着只抢人的手。胆颤心惊地来来去去。一年后,我高中毕业,要插队下乡。弟弟说他一定要送我一件最好的礼物。我上车的那天,弟弟和母亲都来送行。弟弟对我招招手,我伸过头来以为弟弟要对我说什么话,弟弟却从兜里掏出一顶帽子,戴在我的头上。我摘下帽子,是顶真正的黄军帽。我以为又是弟弟抢来的,脸色变了,把黄军帽扔到地上。弟弟一声不吭,双眼瞪着我,泪水受了委屈似的在眼内打转。母亲说,弟弟不是抢的,是用他心爱的褐翅膀给别人换的。褐翅膀是弟弟喂养的鸽子。我心里一热,蹲下身子,小心地拾起军帽,抖干净上面的灰,戴在了头上。我才看见弟弟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
有个叫王大明的男知青,是个军帽收藏迷。他自吹自己有个当将军的叔叔,所以他收藏了七八顶军帽,有帆布做的、的卡做的、还有细军呢做的。他一天换一顶军帽,常在女知青门前转,惹得屋里一片叽叽嘎嘎的母鸡下蛋的声音。可他还不满足,一次他同我们去公社开会,会后在小镇饭馆里吃饭时,他为了一顶军帽,差点引起了一场秋收暴动。
那天,坐在饭馆内的他, 看见门外有个农民戴了顶崭新的军帽走过,便动了邪念,说要去抢了来。他独自出了门,不久屋外响起了一片愤怒的吼声,我们赶出门,见王大明慌张地朝这里跑来,后面追着一大群手拿锄头棍棒的人。王大明吓得脸色发白,撞进屋内,就朝厕所内冲。那群人被我们堵在了门边。丢军帽的是个转业军人,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只对我们说,交出军帽来便饶了我们。王大明把军帽扔了出去,愤怒的人群便散了。王大明说,他只想看看那顶军帽是什么料子做的。不过是顶的卡军帽,那小子在部队最多只当过排官。
军帽消失在八十年代初,从那时起,中国便进入了黑发时代。人们更注重雕饰自己的黑发,大鬓角、板儿寸、偏分头、麻花卷、一匹瓦……染发剂与何首乌成了畅销的玩艺儿。军帽压进了老皮箱的箱底,有时在一些偏僻的县镇街头,还能看见一些头戴黄军帽的人,真有种梦回古代的感觉。
一个时代的过去,真像读一部厚厚的畅销书,人们都把精力放在了后面神秘的探险,没有勇气再去重复已经读过的过去。
父亲的鼾声
文/孤兰生幽谷
静静的秋夜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犹如刺耳的警报啸叫,惊扰了我的残梦。电话中传来母亲的哭腔:“你父亲已经两天不能吃喝了,还坚决不允许我告诉你。我半夜偷偷给你打电话的,你明天早点回来吧。”
母亲的话语似一声炸雷,吓得我目瞪口呆。父亲手术过后,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中。作为离父母最近但也相隔百里多的我,一直如履薄冰,害怕听到父亲的身体有任何不适的消息。昔日夜里关掉手机休息的习惯也彻底更改了,始终开着的手机,每晚都按时放在枕边。
“别再发呆了,快收拾一下立即回去啊!”老公的催促使我倏地从床上猛然跳下来,慌慌张张地拿了几件衣物,连夜往老家赶。
摩托车风驰电掣在乡村公路上,打破了夜的宁静。秋夜里的寒风透着凉意阵阵袭来,从耳边呼呼而过。我坐在车后,紧紧抱着老公的腰部瑟瑟发抖。天边的残月惨白着一张瘦脸,无情地面对着惊恐万状的我;满天的寒星眨着鬼魅的眼睛,冷漠地斜睨着心急如焚的我;偶尔的虫鸣鸦叫,更增添了夜的狰狞,也引导我愁绪的纷飞。
往日的静夜里,一生操劳的父亲总在睡梦中鼾声如雷。那一阵阵,一声声连绵不断的鼾声,是那样的温馨而纯厚,凝重而悠扬。我和弟弟就是在父亲那熟悉的鼾声中,健康平安、快乐无忧地长大的。
曾记得我们小时候,多少个平常的夜晚,父亲精心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再耐心辅导完我和弟弟的作业,就习惯性地揉着疲惫的双眼哈欠连天了。我和弟弟上床不久,隔别房间里就会照例传来父亲连绵不断的鼾声。那鼾声时而如惊涛拍岸,时而如松涛阵阵,时而如细雨潺潺,宛如一曲曲温情的摇篮曲,伴随着我们进入甜甜的梦乡。夜深人静,我们偶尔被窗外的雷声或是屋内耗子的折腾声惊醒,父亲一如既往的鼾声总会抚平我们小小内心里的恐惧,而后继续枕着父亲的鼾声安然入眠。
听人说过,做老师的孩子是很不幸的。这话不是真理,但也不无道理。我和弟弟就常常体会着做老师的孩子万幸中的不幸。父亲常常告诫我们,作为老师的孩子要更优秀,更守纪律,在同学面前要处处做表率。在父亲严厉得近乎苛刻的教育下,我和弟弟没让他失望,我们是他的骄傲。在父亲的严密监护下,我们会时常失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乐的自由。但是,生性调皮的我们常常趁机逃避父亲的监督,寻找到更大的乐趣。而这乐趣的获得,父亲的鼾声功不可没。
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电视还是稀有之物,乡村露天电影是人们的一道精神大餐。对于终日劳作的大人们如此,对于顽皮的蓬头稚子更是如此。本村的电影,在学校操场上放映,我和弟弟可享受到得天独厚的待遇。只要有电影的那天,一放学,父亲就从办公室里搬去椅子放在放映机旁。晚上,我们吃着父亲准备的零食,在同学羡慕的眼光中,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而邻村的电影,我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小伙伴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跑很远的夜路去赶场子看电影,而我们只能在父亲的看护下,满腹沮丧地呆在家里。面对我们的不满和不甘,父亲总是严肃地说:“小孩子走夜路去看电影太危险了,因为失足溺水的悲剧时有发生,乖乖在家睡觉最安全。”
父亲的话我们总也听不进去,表面唯唯诺诺,可内心波涛汹涌。习惯了父亲的严厉,我和弟弟叛逆的苗头转入了地下。哪一天,如果听到邻近村子放露天电影的好消息,晚上我们做完作业,就立即乖乖上床,静静守候着父亲的鼾声。只要父亲的鼾声响起,我们悬着的心会立即放下,似乎警报解除,安全降临了。于是,我们蹑手蹑脚地在父亲的鼾声中,轻轻打开门,然后再悄悄虚掩着门,溜之大吉。看完电影回来时,夜已深,我和弟弟照例会屏息凝气地猫在窗前的墙角下,静听一番。再踮着脚尖踩着父亲的鼾声,幽灵一般,迅速飘回床上。尽管紧张得心口咚咚作响,心儿似乎要飞出来,但觉得用刺激的方法获取的那份简单快乐更美妙,更珍贵。每每那时,意犹未尽的我们,总是窃笑着在父亲的鼾声中梦回电影中的花果山或是水泊梁山了。
在父亲的鼾声中,我们一天天长大成人,远离家乡。成家立业的我们已经很少有机会听到父亲那熟悉的鼾声了。可那美妙的声音似乎天籁之音,常常回荡在我们的梦境里,带给我们无尽的幸福和遐思。
去年春天,父亲因为恶性肿瘤而手术。父亲手术那天,我和家人在家属等待区焦急地煎熬着,面对着可能的生离死别而惶恐不安。喇叭里不时播报着请某某家属到手术洽谈室的通知,更使人毛骨悚然、惊恐万分。在苦苦等待了九个小时,父亲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看着全身插满管子而面目全非的父亲,我们痛彻心扉。当我们姐弟几个立即围在手术车旁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听到了父亲真真切切的鼾声。那曾经带给我们无限安全和踏实的鼾声,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时刻,给予我们的安慰,比灵丹妙药都神奇。小弟忍不住轻轻推推正打着鼾的父亲,叫道:“老爸,如果听到我的声音,就睁一下眼睛。”父亲暂停打鼾,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们一眼,又沉沉睡去。均匀的鼾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趋走了我们心头的阴影。我们长吁了口气,相视而笑。在医院轮流陪伴父亲的日子里,我们姐弟都特别衷情于父亲的鼾声。那持续不断的鼾声是天底下最美的声音,它在传递着父亲平安的信息,在昭示着父亲生命的顽强,在慰藉着我们疲惫的身心。
父亲手术一年多了,每次我们回乡探望,夜里依然陶醉在父亲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即使在那一次次残酷化疗的折磨下,父亲只要一闭了眼睛,都会照例开始那韵味十足的鼾声。他是在用经久不息的鼾声,不停地带给我们希望和信心。
摩托车继续在寒夜里狂奔,突然一阵冷风惊扰了我的思绪,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个可怕的想法即刻占据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听母亲说父亲已经两天不能吃喝了,难道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父亲的病情恶化了?我们再也不能听到父亲的鼾声了……
天边的残月、寒星次第隐去,黎明的曙光驱退了无边的黑暗。经风饮露的我终于到了老家的小院,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走进屋子。一个多月不见,面无血色的父亲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一阵欣喜,既而责怪母亲擅自做主偷偷给我打电话。并安慰我说:“不要紧,只是胃痉挛发作,以前也有过,没告诉你。打了两天吊瓶,很快就会好的。千万别学你老妈,偷偷打电话告诉你弟弟!”
父亲一贯的报喜不报忧,对他的话我深表怀疑。于是,我立刻要带他去市医院检查治疗。固执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去市医院,他说上月才全面复查过,一切正常。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现在去检查,无非还是瞎折腾。不如再请医生朋友来家挂吊瓶,很快就会好的。我无法说服他的振振有词,只有一刻不停地守着他,不停地问他想吃什么。也许父亲的话是对的,上午挂完吊瓶,父亲就喝了半碗米汤,神色也略有好转。可是,夜里我守在父亲床边的躺椅上,只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声,怎么也听不到他的鼾声。我悬着心总也难以放下。问他哪儿不舒服,他只是说没什么,让我安心睡觉。这一夜,没有父亲鼾声的陪伴,我提心吊胆、彻夜未眠。
第二天,父亲打完吊瓶,又喝了一些稀饭,还吃了一点西瓜,精神好多了。可以下床慢慢走走,活动一下虚弱的身子。还跟我谈家常,问我一些工作上的事务,并再三叮嘱我对父母孝敬,也要对公公孝顺。婆婆去世早,公公一人生活不容易。晚上,我在父母房间的地板上打了地铺。人到中年的我,像小时候一样,睡在父母的身边,漫无边际地说着话。温暖的氛围,浓浓的亲情充溢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可我依然是父母心里长不大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父亲的说话声被凝重而沉稳的鼾声代替了。刹那间,我心中对父亲身体的担忧被一扫而空。两天来的焦灼和惶恐也随之烟消云散,一片澄明和静谧的祝愿溢满心头。但愿父亲的鼾声会永远回响在我的耳畔,但愿慈爱的父亲能够健康长寿。
魂牵梦绕腊八情
文/邓荣河
“腊七腊八,冻死鸡鸭”。肃杀的寒冷和朔风中,有一种温暖的香气飘荡在北方人的唇齿间,飘荡在古老的民俗里。眼瞅着腊八节就要到了,小女儿缠着我讲有关腊八节的故事。我没讲腊八佛祖成道,也没讲民间祭祀腊神的传说,只讲了记忆中那些永远洋溢着温馨的腊八节。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饥饿曾经是很多年笼在心头的一个阴影。记忆中,那时冬天出奇地冷。一进入冬天,我和弟弟就盼望着腊月来临。腊月到了,离年也就不远了,更令我们高兴的是,其间还有一个伸手可及的节日——腊八节。那时家里虽然贫困,但在每个腊八节的早晨,母亲总会早早地熬上一锅喷香的糯米粥。当然,糯米粥中少不了我们爱吃的红枣、莲子。玉米秸在灶膛里哔剥作响,清贫的日子烧出了久违的欢笑。我和弟弟端碗守在灶前,垂涎欲滴。开始喝粥了,父母亲总会一遍遍从自己碗里挑拣出那些红枣和莲子,放到我和弟弟的碗里。多少年过去了,一家人围坐着小饭桌“哧溜、哧溜”喝腊八粥的情景始终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后来,生活好了,母亲的腊八粥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红枣、核桃、黑米、香米、葡萄干、红豆、小米等,样样俱全。腊八粥越来越好喝,但由于考学、工作、成家,我们回老家喝腊八粥的机会越来越少。名目繁多的聚会与宴请的背后,我冷落了太多——甚至冷落了温暖了我几十年的腊八节!生活中的我们,有那么多理由去游山玩水,去忙那些没完没了的各式各样的诱惑,却很少找一个回家看看的理由……
夜深了,我悄悄地拨通了弟弟的电话,我和弟弟相约——今年腊八一定回家,亲手为年老的父母亲熬上一锅腊八粥……
绿色生活
文/王紫琳
再一次回到了乡下,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绿色的天地。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里,正是最美的时节。我在河边散着步,弟弟在岸上跑着步。河水清澈,依稀可见几条小鱼在其中嬉戏打闹。柔软的柳条随着风的吹拂在河面上荡起阵阵涟漪。我突然心血来潮,折下几根柳条,编成大小不一的环,叫住了正在享受轻风拂面的弟弟,把这些环依次戴在了他的头上、手上,套在脚上。不一会儿,弟弟便变成了一个“小绿人”,他也不介意,挥挥手继续在岸边的草丛上奔跑撒欢。
没过多久,外婆喊我们回家吃饭了。虽然只是乡下的家常菜,吃起来却是异常香甜可口。弟弟许是玩累了,吃得那个狼吞虎咽,比平时在家吃得又快又多,外婆看得眉开眼笑,直朝我们碗里挟菜。
吃过了饭,我和弟弟又想出了一个新主意,我们先搬了几块砖头,在偏僻的墙角搭起了一个小型灶台。随后,我在稻草堆里抽了一些干草,弟弟去菜地里拔了几根青菜和油菜。然后,我们将菜放在灶台上,给稻草点上火,我们就开始“烧菜”了。我们忙得不亦乐乎,连婆婆靠近了都浑然不觉。婆婆看到我们又是玩火又是糟蹋她的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我们吓得一蹦而起,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树枝,往旁边的小路上跑;弟弟丢下生火的打火机,往菜田里一跳,慌忙逃走。我们沿着不同的路跑远,又在田野里汇合。这时相互一看,对方的脸上全是黑黑的烟灰,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
跑了一段时间,弟弟大约是跑累了,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再仰面朝天躺下就不起来了。我慢慢晃到他的身旁,也一起躺下享受这春日的暖阳。正在我以为弟弟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嘟囔了一句:“姐,要是一直可以这样玩多好!”
我轻轻地笑了,没有答话。是啊,如果能一直这样,如果能与自然一直这么亲近,那该多好!
一晃眼,又是几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追鸡赶鸭、捉鱼摸虾、尽情享受原生态自然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少了。高楼大厦矗立在原本的草地上;机器的轰鸣声吓跑了畅游的小鱼;清澈的水流染上了工业的灰暗污浊。绿色,渐渐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代表着生命和希望的绿色,恰恰是我们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绿色生活,绝不仅仅是指有绿色的生活,它更代表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当我们享受着现代化生活的便利与舒适的同时,绝不能忘了,其实我们更需要绿色自然,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学会摆脱城市的喧嚣,触摸自然的灵魂,体会空气的清新,景色的绮丽,享受真正的绿色生活。
小弟回家了
文/侯秀菊
一早醒来,看到微信,得知小弟要来沈阳办事,我破天荒地早起了一回。人有多勤快,心中就有多兴奋。尽管小弟并未承诺一定会来我家,我还是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下了楼,踩着单车,就连冬日清晨的冷冽也给忽略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我悄悄地推掉了当天所有之前约定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我在心里这么想。
当天下午三点二十分,我用高八度的音调接到了小弟打来的电话。旁人见了,直说我当时笑得像朵花一样。
终于,弟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坐在了我的对面。这一幕,好像老电影里的画面;这一刻,我不知道等了有多久。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的我,心是乱的,一阵儿想哭,一阵儿想笑。我一面嗔怪自己太过玻璃心,一面想起了更多的往事。弟弟的到来,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家人的思念,多年离家的孤独感也愈加地明显。
我和弟弟杂七杂八地聊着天,思绪瞬间从四十岁回到了多年前。小弟是由我哄大的,小时候的我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常常会弄翻弟弟的摇车……等到年纪大一点了,我和弟弟在一起玩耍时,总免不了吵吵闹闹。不管怎样吵架,弟弟始终是粘我的。他人小腿短,总是跑不过我,便常常在大门口等我回来。等到天黑了,若还是看不到我,他就会急急地问:“我老姐咋还不回来呀?”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见面的时候少了,手足情深渐渐变成了信里的嘱托,在漫长的岁月里幸福地守护着彼此。
有人说,幸福感像长了翅膀的蝴蝶会飞。原来,这句话是真的。短短一个小时的相聚太过匆匆,我的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和遗憾。然而,再是不舍,再是牵挂,终究是要离别。
在送弟弟回去的路上,我们俩肩并肩地走在城市街头。车来车往,小弟本能地拉起我的手躲开身边驶过的车。刹那间,我百感交集,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几年前我一个人独闯沈阳城的情景。如今的我,不禁有些庆幸,当年凭借着那股勇气,给家人在大城市里攒下了一个可以随时落脚的窝。原来,爱家人,才是我一生的信仰。
一路上,我都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通过检票口时,弟弟回头向我挥了挥手。我静静地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我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回头呀!可就在拐角处,小弟一个急转身,再次向我摆了摆手。一瞬间,眼泪早已挂满了我的面庞。
原来,弟弟回去的方向,那里有我的根!
回家的日子
文/若水
隔一段日子,我的内心深处会有一丝神经提醒我:“该回家了,家里还有个老妈呢!”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预报有雨。天阴沉沉的,一副随时都会落泪的模样。这样的天气总会让人感到郁闷,不像晴天大太阳的日子那样让人心情高兴。路两旁的植被泛出了或浓或淡的绿色,映入眼帘,心情一下子感觉明净了些。因为在冬天里,路两旁尽是干枯的黄色,没有生机,没有活力。而在这暮春时节,这满眼的绿,总让人感觉舒爽。
快到家的路上,我们要经过一大片农田,田里的麦苗绿意正浓,正蓬勃向上疯长着。放眼望去,满满的绿,绿得让人心醉。风吹过时,更是一幅美景图在你眼前晃动。老公很夸张地来了一句:“啊,那醉人的绿呀!”逗得我和女儿大笑。现在是满眼的绿,两个月后就是满眼的金黄,那时候收获的才是满满的希望呢!
母亲依旧忙碌着家里和地里的活儿,一刻也不停歇。我家近门的一个大爷爷病故,父亲前两天回家奔丧,忙活完正事就回工地干活去了。姐姐、三妹都和我一样,各有各的小家需要经营。弟弟的工作很忙,最近也很少回家。儿女一群,真正能围在父母身边的,没有一个。
母亲和我又说起了弟弟的婚事。弟弟28岁了,一直在相亲,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弟弟的婚事快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了。弟弟大学毕业后考取了村官,起初是合同制的工作,后来政策落实了,弟弟也有了一份有正式事业编制的工作。开始,父母是为弟弟的工作发愁,有了正式工作后,又开始为弟弟的婚事操心。一向信命的母亲又去给弟弟算了一卦,算来算去都是晚婚。我说那还用算吗,都28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肯定是晚婚了。
我不相信宿命,弟弟只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对的那个人而已。
温暖的粽香
文/黎燕
又是端午粽子香。
每当艾草、桃枝挂在家家户户的门楣上,小孩子的手腕,脚踝缠上了五颜六色的彩色丝线,空气里飘逸着苇叶,糯米,芳草的混合香气时,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父亲到学校给我送粽子的往事。
那一年,距今达半个世纪了,间隔着为时不短的悠长光阴了。
我是1965年秋季考上辽阳一高中的。家离学校20华里,无法走读,就住在学生宿舍里,一日三餐吃食堂。
转年端午节这天,学校破例取消了晚自习,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家近的,乃至有一点条件的同学,都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回家过节了。晚上,就餐的同学稀稀落落的。食堂没有丝毫的节日气氛,照例是一块手掌大的玉米饼(3两一个)。我无精打采地就着一碗清菜汤,不饥不饱地吃下,慢吞吞地回到了宿舍。四个人住的寝室,今晚就我一个人了,犹如泊在一个无人的孤岛上,寂寥冷落,无聊得很。那么多的同学,都在家里欢天喜地享受着端午,只有我及少数同学与什么也没有的寝室相伴。学校里如此清静的时候很少,应是学习的好时机,可心里难受着呢,还有什么情绪看得下书啊。
百无聊赖,就把自己放倒,大字形躺在铁床上,两眼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没开灯,室内开始混沌不清,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刚才吃的东西已消化无踪了。虽然三年自然灾害已过,但,每天一斤的定量,又长时间不着油水,肚里总是空落落的。这时,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胃肠里翻腾来翻腾去,饥饿感、痛苦感更强烈了。
突然,寝室的门被推来。妹妹(6岁)和弟弟(3岁)蹦跳着,喜气洋洋地喊着“姐”,跑了进来。爸的右胳膊上挎着一只小筐,在他们身后笑看着我。一缕缕粽香,随之飘进了屋里。
我把灯打来。黄晕的白炽灯光下,只见爸(爸有胃溃疡,几年前做过胃切除手术)瘦削的身子,刚刚淋过雨似的。他清瘦的脸上,布满了豆粒般的汗珠;长袖衫也被汗水浸透了,一块块的湿痕明晃晃地对着我,我心里一热。接过爸递过来的小筐,连忙从洗漱包里拿出毛巾,递给爸擦汗。爸胡乱地抹了两把脸和脖颈,把毛巾放在铁床上,便忙活着从小筐里往外拿粽子。它们是母亲巧手的杰作,皆有匀称的四个角,好看的如同艺术品。外层包裹的苇叶,因被开水长时间煮过,已变为橙绿,凸显着暖熟的气息。6个粽子装入一个搪瓷缸里,放在床头的小木桌上,盈盈的糯香苇香,徐徐地发散着,屋子里的氛围空前芬芳美好。
弟弟和妹妹快活极了,在屋里来回跑跳,新奇地看看这,看看那。之后,一个拽着我的衣襟,一个拉着我的手,叽叽喳喳地让我看他们手腕上系着的斑斓丝线。妹妹毕竟大几岁,连珠炮似地告诉我,姐,爸下班回家后,就张罗着给你送粽子。我和小弟非要跟爸一起来,爸心软,就点头了。妈不让,怕爸带2个孩子骑自行车,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可爸硬说没事。妈说爸就惯着我们,任着我们的性子。妹妹细长的眼睛调皮地笑了笑,接着说,我们还给你带来了彩线环,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兴冲冲地递给我。我噗嗤一声,笑着接过来,说,姐都多大了,带不带都行了。虽然话这么说,我还是兴高采烈的,郑重其事地将彩线环系在手腕上。低头一看,一股灿烂的霞光,载着祥瑞,容光焕发地照耀着我的眼,心里顿时花开灿烂。
亲人的情谊,是一种非常细微的情感。
此刻,粽子的香气,斑斓丝线的吉祥,在寝室里飘散开来,在我青春岁月里弥漫开来。哈,这个节日,我并没有被抛弃,而是同最亲的人聚在一起,相亲相爱地度过了一段终身难忘的美妙时光。
那天晚上,站在校门外,看到前面的横梁上坐着弟弟,后座上坐着妹妹,爸吃力地登着自行车,一点点向前驶去,最终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我眼里早已蓄满了温柔的泪水,这一刻,热热的咸咸的泪珠儿,不容分说,唰地一下子,滴滴答答飞流而下。
那个端午节,因被温暖的父爱、母爱、亲人之爱浸润,而变得的意义非凡的那个端午节;连同一颗颗发自感恩之心,既热又咸的泪珠儿,在悠长的岁月中不断被回放,被放大,让我感知,端午节不是来自那些标志性的东西,而是来自爱本身——源自对故国的缱慻之爱,譬如屈原之沉江明志;源自亲人的倾心关爱,譬如闪烁亲人情愫,点点滴滴之信物。
年复一年。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父母,弟弟和妹妹,所有的亲人从未远离。我在他们的绵绵关爱中,走过风,走过雨,健康挺拔地走在向善向美而行的路途中。
我要怎样去做,才能对得起这爱之深,情之真?
突然很想你,弟弟
又打开了几天前你的照片,我问你人怎么那么瘦,你说瘦了健康。你的衣服颜色是我喜欢的蓝色,你说是媳妇买的。镜头那边的你,说着自己的打算,我知道大部分的内容你都是说着自己的幻想,我对不确定的话语已经麻木,索性听你继续说着。
偶尔,我有南下去找你们的冲动,有你们在身边总是很温暖,舒适。你在亲友跟前是个健谈的人,陌生人面前我不知道,只是小时候大家都夸你清秀。
也许真的如一句话所说,最爱你的男人是你老爸,和你最亲密的玩伴是手足。偶尔,翻看你的照片,拨通电话后不多的寒暄,十五年里的纯真记忆总是星星点点呈现---你用瘦高的身头骑着自行车载我去车站,你总是慷慨的浪费和无所谓的简单言语,在江南小镇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看《甜蜜蜜》的雷雷,那是同你小名一样的角色,同样的水瓶座男主角,很多相似的性格因素。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还找不到一个踏实的家的归属地,城市的寂静程度随着秋天的进入更加逼仄。于是,我常常迫切念想回归右手侧的那片世外家园,或者有远方的你们陪伴身旁。幻想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掣起一片晴天,有一间房子,我们一家团圆,在一个最中庸的城市,过一种平淡、祥和的温暖生活。
别人在伤心的时候,会念想一个异性朋友,而我却总是姐妹和家人,因为那是简单的安全和温暖。如若某天,在这样的秋季里,我能心存温暖念想一个男子,也是很幸福的吧,毕竟有真实可供念想的人。因此,至今我始终可悲。
方向,家的方向,何以链接?
哥哥的愧疚
文/黄显旷
想起母亲的凄惨离世,哥哥就感到非常愧疚。
几年前,在城里工作的哥哥接到妹妹的电话:“哥,妈出事了。你快赶回来吧!”妹妹在电话里哭着说。城里离老家三十多公里,哥哥打电话请120救护车火速赶往老家。救护车开到老家房屋背后,车未停稳,哥哥就跳下车。走到院坝,经过窗口时,哥哥从窗外往屋里看,只见母亲坐在灶门前,看着窗外,两眼发呆。哥哥急忙跑进屋里,转到灶门前,抓住母亲的手,连声喊:“妈,妈,妈!”母亲呆呆地看着哥哥,没有回答。哥哥不等救护车上的医生护士过来,背起母亲就往外跑,直接送到车上。车上的人都还没有坐稳,哥哥就催促司机开车。救护车急匆匆地往县城赶。在车上,哥哥焦急地给县医院领导打电话,要求院领导嘱咐医生,给母亲作全面细致的检查。救护车赶到医院时,多名医生已经到岗到位充分做好了准备,母亲被抬下车就得到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检查完毕,会诊之后,医生叫哥哥到办公室。“我母亲有生命危险吗?”哥哥跨进门就问,内心很着急。医生说:“没有。”医生的话让哥哥紧张的心顿时松驰了下来。“但是,你母亲患的病是脑梗,能不能够完全治愈,我们没有把握。”医生的话让哥哥松驰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母亲在县医院住院治疗。弟弟在外省打工,哥哥打电话告诉弟弟母亲的病情,弟弟迅速赶到医院。母亲在县医院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后,医生安排母亲出院。哥弟俩不理解,问医生为什么。医生说,老人家患的是脑梗,治疗已经取得了最佳效果,近期不可能完全治愈,回去调养吧!哥弟俩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把母亲拉回了乡下老家。
患了脑梗的母亲,整天躺在床上,生活不能治理,吃饭要人喂,大小便要人抱。哥哥在城里有工作,要上班,不可能天天去护理母亲。弟弟在外省打工,假期结束后要回去,也不能天天护理母亲。怎么办呢?妹妹已经出嫁,就在本村。两弟兄经过商量,决定请妹妹帮助护理母亲,每月给妹妹报酬1200元,生活费800元,费用由两弟兄平摊。妹妹理解两弟兄的难处,答应了。从此,妹妹天天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给母亲做菜做饭、端屎端尿、洗脸洗澡、换洗衣服。按照医嘱,妹妹天天牵着母亲的手,搀扶母亲散步。在妹妹的精心照料下,母亲的身体状况逐步好转,脸上逐渐有了笑容,皮肤渐渐红润了起来,有时还能独自走一小段路。妹妹的辛勤劳作,换来了寨邻们真心实意的夸奖。
两年后,弟弟弟媳打工回来。在如何护理母亲的问题上,兄弟俩产生了分歧。母亲生病之前,弟弟新建了一栋钢筋混凝土两层平房。弟弟和弟媳外出打工,母亲和妹妹就住在弟弟的平房里。现在弟弟和弟媳回来了,母亲可以继续在弟弟的平房里居住,但妹妹继续居住在弟弟的平房里照料母亲就不恰当了。哥哥和妹妹经过商量,决定把母亲背回老房子,由妹妹继续护理母亲。老房子是一栋瓦房,论条件,当然没有弟弟的平房强。弟弟不同意这么处理,他说他之所以要回乡来,就是为了能照顾好母亲,敬一点孝心。哥哥知道弟弟年轻、好酒、贪玩,把母亲交给他护理,一万个不放心,所以没有同意。弟弟又说,那可以,护理费哥哥你一个人付。哥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这样,母亲继续住在老房子里,由妹妹护理。
一天傍晚,哥哥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弟弟要把母亲背到平房里去护理。哥哥从城里急慌慌地赶回老家。老房子里,弟弟背着母亲要出门,不小心,还撞伤了母亲的额头。哥哥赶到时,看见背在弟弟背上的母亲在笑,还笑得很甜,大概是高兴弟弟有孝心。老房子门前的院坝里集聚了许多寨邻,大家都夸弟弟有孝心。哥哥问妹妹,寨邻们怎么会集聚在这里。妹妹说,是弟弟叫来的。事已至此,哥哥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同意弟弟背走母亲。心里想,弟弟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那就相信他吧!弟弟将母亲背进平房后,不知怎么考虑,逐个打电话请寨子里的亲戚朋友到平房里来玩,当着母亲的面向亲戚朋友们敬酒,亲戚朋友们都夸弟弟有孝心。弟弟容光焕发,母亲满脸笑容,平房里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事隔不久,哥哥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妹妹在电话里哭着说:“妈妈快不行了,你赶快赶回来吧。”哥哥从城里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家,看见躺在平房里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皮肤失去了光泽,脸上失去笑容,目光失去了活力。哥哥急忙把母亲背上车,火速赶往县医院。寨邻们告诉哥哥,这段时间,弟弟经常醉酒,有时整夜不归,归来也是醉的;弟媳不知因为什么,总是回娘家去;母亲基本上无人照看,饱一餐饿一餐的,身体渐渐虚弱,已经回天无力。母亲入院之后,经抢救无效,凄惨地离开了人世。
几姊妹把母亲拉回了乡下老家,为母亲操办丧事。虽然装敛母亲的棺材很高大,葬礼很隆重,坟茔很气派。可是哥哥那愧疚的心,几年都没有松驰下来,想起母亲的凄惨离世就叹气!
父爱如此悲伤
文/任冬生
在我三岁,弟弟还张着小口嗷嗷待乳的时候,我那狠心的母亲便抛下我们父子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在我懂事后,奶奶告诉我,小时的我,因为母亲奶水不足,又不肯吃奶粉,就喜欢吃那没多少营养的饼干糊糊,起码吃掉了一麻袋饼干,也吃掉了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身体因此极度虚弱,且多病,经常莫名其妙地晕死过去,吓得一家人半死不活,还以为我活不下来了。弟弟因为母亲的离去,吃不上奶,又不肯吃其他东西,就没日没夜没完没了地嘶声啼哭,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小嘴憋得乌青,急得一家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实在不行了,奶奶将她干瘪的乳头塞进弟弟的嘴里,他狠劲地咀啊咀,咀出血来也不顶事。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母亲又是怎样离去的,父亲绝口不提,他尽量不让我和弟弟感觉出生活的异样,活得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自在,以至于我们兄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无视自己曾有过母亲这一铁打的事实。父亲只是在生活极不如意极度丧气时,才会怜悯地看着我们,咬牙切齿地骂上几句:牛马生了儿女,还会用舌头舔干净,可你们的妈妈呢,生下你们就像拉一泡屎,头也不回地走掉,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妈呀!
父亲一边教书,一边种地,一边又当爹来又当娘,伺候我们兄弟,生活过得十分杂乱而清苦。在我幼时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那么忙。每天天不亮起床,服侍我们起床、穿衣、洗漱,煮饭,伺候我们吃饭。然后领着我们去上老半天的连堂课。放学后又领着我们去田间干活。天色暗了,便又回家张罗晚饭,顺带搓洗衣物。我们吃饱了,睡下了,父亲便又趴在灯下备课到深夜。在村里,我们家的灯总是亮的最早也熄的最晚。因为过度的劳累,加之精神上的创痛,父亲身体虚弱,憔悴不堪,脸上至今仍保持着那种秋霜榨下的冷灰色。父亲为了我们兄弟吃好穿暖,不叫人家笑话,遭人冷眼,不惜花费“巨资”,为我们兄弟买那时农村孩子穿不起的高档衣物,吃不到的糖果零食,玩不起的高档玩具,超标准地享受到城里孩子的待遇。而他自己,永远穿着那几件被水漂洗得失去本色的补了又补的旧衣服。父亲总觉着亏欠我们兄弟的太多太多,他只有拼命地付出,再付出,加倍的弥补,再弥补,在物质上、精神上给予我们最大的支持和永久的抚慰。
父亲这种超负荷的透支,他的兄弟姊妹和一些同事朋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多次建议父亲再找一个老婆,一来可以帮着抚养两个孩子,二来老了有个依靠,还为他介绍了对象。有一次,是一个冬天,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到县城去玩,到一个非常气派的学校(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城关一小),进了一家人的屋子。到现在我还隐约记得,那家人屋里烧着火炉,火炉旁摆着沙发,对面的高台上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机,很现代,很温暖。我和弟弟第一次坐上那么柔软的沙发,第一次看上电视,而且是彩色电视,电视里面播放着一个小女孩与蛇妖、鬼怪斗智斗勇的动画片,很好看。我和弟弟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父亲与那家女主人在里屋谈些什么。后来,父亲出来了,叫我们走,女主人一再挽留我们吃饭,父亲执意不肯,我们还责怪父亲为什么不叫我们多看会电视呢。这件事过去好几年,父亲才对我们说,那天他是去给我们找后妈的,那个女的满口说她很喜欢我们兄弟,还说以后一定对我们好。父亲起初也有了一点意思,但当得知她还有一个女儿时,父亲动摇了。父亲说:人家是城里人,条件好,我们是乡巴佬,条件差,万一以后她变了卦,只爱自己的女儿,嫌弃甚至虐待我们兄弟,我就是对不起自己,也不能对不起你兄弟俩。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次,父亲一个朋友在南坪县(现在的九寨沟县)给父亲说下一门亲事,说那个女的很好,会对我们好的,叫父亲千万别错过,一定抽时间去看看。那时我已读三年级了,弟弟也读二年级了,醒事多了。临行前父亲给我们做思想工作,记得那是一个夜晚,天很黑,灯光很亮,我趴在寝室红木方桌上做作业,弟弟趴在矮凳上做作业。父亲像是教学生做一道极难的应用题,绕来绕去,终于理顺了数理关系,点到正题上来。父亲说:儿子,你们都大了,懂事了,阿达(爸爸)虽然对你们好,但再怎么好也不能替代妈妈的爱,你们看,我们这个家,家不像家,屋不像屋,阿达想给你们找一个后妈,让你们过上和其他孩子一样有妈妈疼爱的生活,你们看要得不,要是不行,我就不去了。我不停地摆弄着铅笔,脸涨得通红,羞涩地点了点头,心里既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我终于要有妈妈了,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都说后妈不好,要是后妈虐待我们怎么办,要是那样,我们还不如死了好。弟弟见我点头,也跟着点头,脸上的表情和我差不多。那晚,我第一次失眠,还睁着眼睛尿了床。第二天,父亲便和他的二弟一同前去,一去就是好些天。那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既兴奋又焦虑的恐慌中。终于,终于,父亲和二爸回来了,什么人也没带,什么话也没说。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又有一种如重释放的快慰,真是很矛盾。后来有一天我偶然听见了大人们的谈话,父亲说他和二爸披着雨衣,冒雨走了两天的山路,才到了那女的家里。对方也是一个老师,人倒是很好,没得挑,就是有两个娃,条件比我们还惨,要是以后好上了,她虽然对我们好,但我们兄弟一定会吃不少苦头的。我不能太自私了,我不会叫我的儿子跟着吃苦受罪的。于是,这件事也就泡汤了。
以后,不管亲戚朋友如何苦心劝说,父亲也很明白,要不再找个老婆,拉扯两个儿子的重担会压垮他的人生,自己最后还很可能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但为了我们兄弟不受一点委屈,父亲还是断然拒绝了。他一门心思把我们养大成人,无怨无悔地苦苦支撑着这个残破家。后来,我和弟弟翅膀硬了,先后离开父亲,去远方读书、谋生,丢下父亲孤单一人,守在那个破庙一样的村小里(我们老家山下的一个小学校)。村小位于村子西侧的山脚下,其他老师都是本地人,在村里有家,只父亲一人住校。行课期间,白天热热闹闹,晚上冷清异常。父亲草草吃了晚饭,便像一个寂寞的老僧,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盹,没电视可看,也没人陪着说话。家里那台和我年级相仿的收音机,便是父亲唯一的消遣。实在耐不住寂寞了,父亲便到村里最热闹的茶馆去打打小牌,填补内心的空虚寂寞,直到茶馆散场关门,才鬼魂般深一脚浅一脚地飘回去,钻进冰冷的被窝里去。到了学校放假,要是我们没能回去,学校更是清寂如烟,父亲和一个孤苦无依的守庙人没什么区别。一个人吃饭,吃不香,也不想吃,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也极不规律。父亲终于清闲下来了,身体却异常闹腾起来。悲苦生活留下的关节炎、腰腿疼、胃病、牙痛、鼻窦炎、肾炎等,白天黑夜,黑夜白天,折腾得父亲不得安生。有好几次,我放假回家,进了屋,灶头没一点火星,锅里没一点饭菜,我以为父亲又出去耍了,可一踏进寝室,父亲躺在床上,蒙着脑袋捂着牙关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我悲伤极了,父亲辛苦把我们养大,最后身边缺连一个端水递药、伺候茶饭的人也没有,这样下去,父亲要是哪天痛死病死也没人晓得。
那个时候,我就想,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一定得给父亲找一个老伴,给父亲一个家。恰好,弟弟那位绵竹的木匠师傅,给父亲介绍了一个人——他老家的亲戚。父亲起初说什么也不答应,说老都老了,还找老婆,丢不起那个人。父亲的兄弟姊妹也强烈反对,那么远找个老婆,弟兄姊妹没几天日子了,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怕没个照应,面也难得见了。最后,在我们兄弟的反复劝说下,父亲好歹同意见上一面,爸爸娘娘们也软了口。父亲去绵竹看了两次,对那个老婆婆有了好感,更喜欢上了那个一年四季山清水秀的地方。几经周折,我们一家人和父亲的兄弟姊妹一行二十来人,去了绵竹,为父亲和后妈简单地置办了婚事。当晚,在那家人的堂屋里,我端着酒杯对父亲和老辈子们说:我们一家人能走到今天,全靠各位老辈子,我和弟弟能有今天,全靠了阿达(爸爸)。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也还不清。看到阿达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我,我……话未说完,我失声痛哭,大家也跟着抹眼泪。我们哭人生的悲凉,哭父亲的悲喜,哭我们自己。
后妈是一个好人,对父亲好,对我们也好,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了,后妈是绝不要我们做那怕是洗碗之类的小事。学校开学时,后妈就随父亲进山,放假了他们就出去修养。有了后母的悉心照料,父亲像变了一个人,干瘪的身体逐渐发胖,枯涩的笑声饱满而响亮,身体的病变像是遇到了克星,总是东躲西藏,就连父亲说话的声调也高了几个音阶。看着父亲的变化,我们喜上心头,父亲,劳苦了一辈子的父亲,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家,终于过上了舒心的日子,我们也可安心地谋生去。父亲也谋划着在退休后,到绵竹修一个漂亮的大房子,到那里养老去,将来还要为我们带孩子。
哪想,老天不长眼,就在三年后的一个萧瑟的秋天,就在父亲退休的前一年,父亲正在备课,我的后妈,去亲戚家玩耍后,出门时,在公路的拐弯处,被一辆不长眼睛飞驰而过的卡车,碾断了腰,在送往茂县医院抢救的途中就断了气。第二天下午,当我和弟弟千里迢迢匆匆赶回去时,后母已经躺进了黑色的棺木,父亲静静地坐在棺木一头,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如痴,脸色惨白如纸,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我扑上前去,拼命抠着后妈棺木下的泥土,嚎啕大哭,哭我的后母,哭我的父亲。亲戚朋友又是拉又是劝,终于,我停止了哭泣。父亲仍是一言不发,越发地苍老颓废。就在当晚,我们连夜将后妈运回绵竹。按照地方风俗,请了一大帮唱戏的,又敲又打又哭又唱了三天,后母终于躺在她家的祖坟里了。父亲整日唉声叹气,夜不成眠,骨瘦如柴,头疼如裂,常犯糊涂。不管我怎么劝说父亲,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父亲那里听得进去,我真怕父亲受不了打击就此崩溃而疯掉。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了,父亲是见不得那个伤心之地的。我起初想把父亲带到草原上来,但我一无所有,连住的寝室也和别的老师共同分享。加之草原冷酷,父亲经不起风寒,医疗条件又差,父亲要是突然病倒了,那就麻烦大了。我和弟弟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由弟弟带父亲到成都租一间房子,等父亲从灾难中痛醒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几天后,我随后母的两个儿子回山里处理车祸后续事宜,完事后,我便回草原上班,弟弟带着父亲去了成都,在华阳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了下来。后来,弟弟迫于生计,又搬迁了一个地方,在街口开了一家小小的饭馆,父亲则在对面的一个小楼一间不足五平方米的袖珍小屋里住了下来。期间,我也抽空去了探望几次,父亲的各种老毛病又犯了,最厉害的是鼻窦炎导致的头疼头晕(也是遭受打击的留下的后遗症),父亲和弟弟去了很多地方,捡了很多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真怕父亲在弟弟做生意时,走在公路上,被车撞了,或是走着走着,便消失在异地茫茫的人海中,再也找不回来了。弟弟的窘迫,父亲的凄惨,像猫爪撕扯我的心,让我时刻不得安宁。终于,一年后,父亲的鼻窦炎有了缓解,父亲从阴影里活过来了。至于那段时间,父亲怎么熬过来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内心纠结,我不得而知。而我,对于父亲和弟弟,只有永远的愧疚,作为长子,在父亲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却将他老人家抛给了可怜的弟弟,让他们在痛苦中苦苦挣扎,我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也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尽管,他们理解我,支持我,对我没有一点点怨言。
活过来的父亲,仍旧对绵竹念念不舍,不顾家人和亲友的反对,用退休后的那点安家费和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在后妈生前的那个小镇,买了一个小房子,大多时间,也是一个人度过的。活过来的父亲,精神倒是好多了,就是身体大不如前。他终于悔悟年轻时,未好好爱惜身体,落下如此多而难治的病根。他终于开始关注健康知识,关注身体保养,终于舍得进大医院,也终于舍得花钱买大包大包的药吃。每次我打电话给他时,他说不上几句,便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叨,不要抽烟,少喝酒,少熬夜,不要睡懒觉,要爱惜身体,要多锻炼,你阿达就是活例子,年轻时不爱惜身体,老了才晓得后悔,一辈子没吃好没穿好,到老了,结果花大价钱吃苦药。除此外,他还要反复叮嘱,要和媳妇好好相处,千万别走阿达的老路。父亲越是责备自己年轻时没关心自己的身体,越是叮嘱我们搞好夫妻关系,我越是内疚,这都是我和弟弟给害的,都是因为我们,父亲才会落下如此多而难治的病根,父亲的晚景才会如此凄凉。要是他像那些狠心的父亲,不顾儿女的好歹,早给自己找个老婆,安个家,他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不会走到这样凄惨的地步。我们欠父亲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还不起父亲的滴水恩情。父亲越是对他的选择无怨无悔,我越是不能原谅我们给他老人家建造的痛苦。
我永远不会也不能忘记父亲在绵竹给我说的那一席话。那时,我刚要结婚,乘放假去绵竹陪父亲,我俩在逛街的时候,父亲问我结婚准备的怎样了,我说已经差不多了。说的时候,我底气不足,话语闪烁。尽管我已工作了五六年,因为不懂规划,且又贪玩,临结婚身上连一千元也拿不出。明眼的父亲看出了我的窘迫,平静地说:“儿子啊,阿达这辈子对不起你们,没能给你们找一个好妈妈,没能给你们一个温暖的家,让你们跟着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不管怎样,在这个世上,你们还有阿达这个唯一的亲人,阿达这还有一点钱,你全部拿去,婚礼要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阿达要对得起你们,你们要对得起你自己。阿达老了,只有这点能力了,也陪你们走不了多少日子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那一刻,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街头,我真想抱着父亲大哭一场。父亲啊,我的父亲,你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道出了你平凡而悲壮的父爱,而我呢,只能用浅薄的文字,记下你父爱里的点滴悲伤。
姐姐你是知道的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的出生只是一个无法预测而无奈的结果,但我从不相信性别能够决定命运。我也爱弟弟,不是因为他是男孩。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自小寄人篱下,不知有家,不知有父母,更不知有你们。幸得养母家人怜爱,给我最素朴的温暖。
姐姐也许你不知道,当我重新回到这个陌生的家庭,你们围着弟弟却冷落了我。我远远地看着你们坐在妈妈的腿上,听她给你们讲故事;我在黑夜里醒来,看见你睡在弟弟和妈妈的身边,也许正做着甜蜜的梦,而我躺在爸爸的脚边,一动也不敢动,害怕听到他发出的任何声音。在恐惧和思念中,有多少个夜里我偷偷的哭泣。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偷了你的布娃娃,因为我太孤独。从此你们讨厌我,鄙视我,更不愿意接近我。弟弟允许了,我才有饭吃,没人怪他顽劣,却纷纷笑我太爱哭。可是当弟弟把尖锐的钢笔头刺进我肩膀的时候,我真的没哭。
姐姐你是知道的,直到八岁我才第一次叫“爸爸”,这份勇气我足足准备了两年;而直到今天我也没叫过你们“姐姐”,或许称谓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形影不离,我只是多余的,对你们如此,对爸妈也是。
姐姐也许你不知道,我不爱学习不代表我是坏女孩,我有理想只是看不到希望。只有爸爸知道,我一点都不笨,我需要的是你们的鼓励而不是嘲笑。我也曾自暴自弃,也曾自怨自艾,但我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已习惯了独立生活,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孤独没有将我摧毁。感谢上帝,我的努力和成绩终于换来你们的赏识。我们小心翼翼地重新认识对方,冰释了前嫌。现在你们有了新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该明白家人的爱对孩子有多重要了吧。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见而改变自己坚持的想法。我并不喜欢上海这座城市,但是绝不愿意离开,因为留下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留下。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和不安全感压抑着我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任何人都无法抚慰我的紧张情绪,哪怕是最甜蜜的承诺。我只愿相信,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唯有自己。
姐姐也许你不知道,这世界是多么肮脏,我随时都可能沾染世俗的污秽,但是我必须闭着眼沉沦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到达梦想的彼岸。你们无法理解我这样不计代价的疯狂行为,可这就是我,宁愿像阳光下的向日葵绚烂地死去,也不愿像树荫下的苔草苟且地活着。你不知道社会的很多“游戏规则”,而女人多半是牺牲品,只有“幸存者”才能获得成功。脚下虽是一片泥泞,头上却是阵阵清风。有个人一直在我身边,因为他的鼓励,我相信这一路不会走的太艰辛。
姐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携手成长
九岁那年我帮爷爷在园子里种下了一棵梨树,站在一旁的弟弟看着我和爷爷的劳动成果,突然间离开了,不一会儿弟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棵小杏树苗,用他那小手种下了那棵不足十五厘米的杏树苗,每天弟弟都拿着个小瓶子给小树浇水,每回想起弟弟那傻傻的样子,我便会暗自发笑。
没几年的时间,弟弟长高了许多,那株小树苗也变高了,那时的弟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可爱,相反变得特别顽皮,不但不像以前那么照顾小树了,还经常欺负它。每当弟弟经过那棵小树时,他总会从小树上跳过去,并且来回重复好几次。看着弟弟跳来跳去的样子,心中也会泛起幸福的浪花。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树苗没几年的时间已经变成一棵大树了,伴随着小树苗的成长,弟弟也长成大孩子了。那时的“小树”却成了我和弟弟的乐园,很多时间弟弟都拉着我跟他在“小树”下游戏。炎热的夏天弟弟还经常坐在“小树”上乘凉。虽然弟弟已经长大,但那种顽皮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在那棵“小树”下时常充满着我和弟弟的笑声,笑声震动着树上的每一片叶子,更震动着我和弟弟的心。
时间的流逝,小杏树已经开花结果,去年夏天在烈日下我又一次在那棵树下看到了弟弟。他戴着个帽子在树下捡杏子,突然之间我觉得弟弟已经长大了,变得那么懂事,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调皮鬼了,弟弟很勤快,捡起的不是一颗颗杏子而是以一分分钱。离家的那天我再一次看到弟弟在那棵树下挥手的动作,他的那一个挥手掀起我一阵阵地心酸。火车上,在晚上一点时我收到了弟弟的短信:“哥哥,瞌睡吗,到哪呢?注意安全,看好行李哦”突然间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一时间我不知所措,只是傻傻的看着信息,很久手机仍紧紧地握在手里,为了照顾我那小小的虚荣心,我只好双手抱头装作睡着了。那时第一次让我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背井离乡。
十三个春秋,十三年的风风雨雨,让一株不足十五厘米的小树变成了大树,也让一个顽皮可爱的小男孩变得那么懂事。携手走来,经历的风风雨雨将他们融在一起,也将我和弟弟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在劫难逃
文/党敏博
卡夫卡说,任何一个未能和生活达成协议的人,需要一只手挥开他的绝望,另一只手记下他在废墟里看到的一切。
年轻美丽的法国女孩莎拉,一生都没有挥开绝望。她在自己最风华的年纪,选择了默默地开着车撞向大树,结束了生命,以及绝望。
三十年前,法国警察来敲门,带走了莎拉一家。四岁的弟弟因为害怕,所以莎拉把挚爱的弟弟锁在自家的壁橱里。不过是法国警察而已,是自己国家的警察,自己的人,能怕什么呢?自己人是不会伤害自己人的。他们只是充充样子,假装抓他们一家而已。弟弟在壁橱,是最安全的,有一瓶水,一个手电筒,一本画册。啊,想到这里,莎拉就很安慰,还有什么能比这里更安全呢?
后来,她进了集中营,跟爸爸跟妈妈分开了,独自一人忍饥挨饿,一天,两天,三天……无穷无尽的日子,坚硬的栅栏割裂了回家的希望。
“那个没再回来的人。那个把你留在壁橱里的人。那个以为你藏在里面很安全的人。”将近一年之后,“那个可怜的人”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回到家,打开了那个封锁封闭的隐秘的壁橱。尽管那里早已住进人家,尽管她始终相信会有人来救弟弟出去,尽管她逃出了集中营。
最爱最安全的弟弟,四岁的弟弟,曾经无比信赖姐姐的弟弟,曾经欢颜笑语的弟弟,只是一具干尸,无声无息地呈现在十岁的莎拉眼前。
从此,莎拉沉默一生,再无笑容。
这一切,发生在六十多年前。这是一个遥远的年代发生的遥远的故事。距离,往往让人产生冷漠感,无论多悲痛欲绝,无论多惨绝人寰,在六十年的岁月流逝中,都可以烟消云散,仿佛不曾发生过,仿佛只是一笔历史记录,再提,恍然如隔世。
何必再提?
莎拉一生的痛苦,于今天,不过一抹芦苇,有人还记得,写了一本书,看的人,也许泪水会稍稍上涌,打湿眼眶,嗟叹一声纳粹或者历史,然又恢复平静,投身现实热辣辣的洪流中,浴血奋战房子车子。所有的痛苦情感都抵不过蚁族和蜗居的焦虑,文学中的历史,再苦,不过调味剂,刹那无影无踪。
庙堂愈加冷清,广场日益熙攘,人们最爱“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最爱“穿越时空的爱恋”,最爱“21世纪经济与财富”,中国人何须关心犹太人,何须体谅一个六十年前的惨剧?
霍尔特说,追求幸福,免不了要触摸痛苦。普鲁斯特也说,只有彻头彻尾地经历痛苦,才能治愈自己的苦恼。这些说的都是要勇于承认接受痛苦,那么别人的痛苦呢?历史的痛苦呢?我们需要怎样对待?在这个喧哗浮躁的年代,在这个沉重虚伪的年代,是否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口,用痛苦释放痛苦?是否在为遥远的他人泪满衣襟的同时,也能获得内心的些许安宁?
人性是共通的,人类的历史是一脉相传的,再独特的个体,无论贫穷富有,无论顺利劫难,都无法躲避历史和自然规律的旋涡。因此,时光连绵不绝,空间广袤无垠,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共同体味着环境带来的酸甜苦辣。在这一刻,六十年前,哀恸的莎拉,悄然站在我们眼前,幽怨的眼神,提醒我们,莫忘过去。
每个人都需要铭记过去,每个人都需要间或感受他人的苦难。唯有如此,才能体会生命存在的真谛,才能在现世中获得强大的精神武器,去消解当下无法逾越的障碍,去抵御未来无法预知的苦难。
那么,在废墟中,你看见光了么?
时常怀念你
文/杨艳红
还是熟悉的羊肠小道,还是熟悉的青墙黑瓦,打开尘封的老屋大门,望着破败坍塌的客厅,仿佛,依稀,还能看到你的忙碌的身影……
时常怀念你,满头白发,拄着拐杖,和蔼可亲地站在门口,安静祥和地等待着放学归来的孙儿们。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也许早年的丧母让我弱小的心灵承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我开始敏感,害怕,总觉得这世界抛弃了我。那时的你,整天嘴里念念叨叨般喋喋不休,但是,却用年迈的身躯扛起了我和弟弟的所有起居。父亲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打工,因为这个家,需要他有更高的工资养家才能维持下去,而唯一的办法则是背井离乡,踏出乡村,去钢铁混泥土建起的繁华城市打拼。
每个月,父亲会按时打电话回来问候家里的一切,每次你都拄着拐杖跑到村里的小卖部接电话,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也会拖着我和弟弟一起。那时候,我只知道你一直嘱咐父亲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的事情会有大伯帮照应着。而后,在午夜梦醒时,我却听见你诉说这命运的不公,我轻轻走到你床边,望着你微闭的双眼,原来你只是在梦里控诉着,梦里的你一定是在挂念着在外的儿子……
后来,我重新找回了最初的自信,不再敏感多疑,生活的压力也迫使我渐渐开始为家里分担,我一边学习的时候,一边还担负起教育弟弟的责任,小弟叛逆的那段时间,你实在管不住了,就让我好好跟弟弟谈心,说着说着你就哭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担心由于教导不力害了弟弟的一生,你没有文化,而弟弟始终与你隔着一条鸿沟。那晚,我狠狠地批评了小弟,并且让他保证以后要好好听你的话,那次,我看到了你脸上久违的笑纹。
再后来,爸爸不用再去远方打工,我和小弟也都长大了,开始去外地求学与工作,家里瞬间冷清了,你养了一群小鸡,鸡群们整天叽叽喳喳地跑到屋里捣乱,父亲开始反对你养它们,但是你只是乐呵呵的不答话,却依然每年坚持养鸡。
那年暑假,我在午睡,朦朦胧胧中听到你在说话,久久,我才知道你是跟鸡群们对话,顿时,心理酸酸的,如果不是太过孤单了,你不会跟着鸡群在那里自言自语,突然发现我们无意中冷落了你。之后,我尽量找时间陪你唠家常,没事的时候还会跟你去街上逛逛,走走,遇到熟人,不待对方问起,你就会一副神秘状地说这是我孙女,我在一旁跟对方致意,然后静静地看着你们聊天。我明显感觉到你经常流露出的快乐。
第一次跟你通电话,是在你大病之时,父亲打电话说你生病了,我心里焦急,让父亲把电话拿到你房间接听。电话那头,你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说,奶奶没事,还等着你放假回来呢……而电话这头的我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地嗯声答应着。这是第一次通电话,也是最后一次。
寒假归来,回到屋里,只有满屋的吊丧,我知道,我回来晚了,因为突然,我没有见到你最后的一面。父亲说,你在走的时候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最后我让父亲忙去了,自己在你的房间里坐了许久许久,泪水在那一瞬彻底决堤……
再次回到老屋,我仿佛,依稀看到你熟悉的身影,时常怀念你,再说一声:奶奶,孙女想你……
怀念那座小木楼
文/徐立光
昆明西站立交桥那个位置,三十多年前有一幢被一个小院坝围着的小木楼。那座旧式小楼建于何年我不得而知,但它却给我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它曾是我们家的“驻昆办事处”,“接待员”就是在市公共汽车公司工作的弟弟。
六十年代末,我们全家告别了北方的大都市,来滇支援国家的“三线建设”,落脚在离昆明八十余里的大山沟里。在那计划经济年代里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反正每年就那么多布票、肉票,生活基本上都能满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山里教育质量的落后,消息的闭塞,商品品种的有限以及年轻人对象选择范围太小等诸多不便渐渐显示了出来。
真是遂人愿。弟弟报考中专的分数较高,我和他研究后,他所填的三个志愿分别是:省公安学校、省卫生学校和昆明市交通学校,后来被交通学校录取。三年后,也就是1980年,弟弟被分配在昆明市公共汽车公司工作。他的宿舍就分在那座简易的、仅有两层的小木楼里。小楼确实古老而简单,所有的木板几乎都难分辨出它原来是什么颜色,尽管楼内十几户人家素质都很高,很讲卫生,但无论你怎样收拾打整,总是会给人一种脏、乱、差的感觉。小楼地处交通枢纽,每逢4吨以上的车辆驶过,楼内都会随之颤动。
不足九平米的宿舍于我家的“实惠”实在太多了。父亲到城里出差办事,可在那里小憩;哥嫂到昆带小侄儿来玩时,那里是“中转站”;母亲1985年做胃切除手术前,正因在“驻昆办事处”住了三天,才终于排到了床位。
当然“获利”最多的就是我了。那几年,正是我的“思春”时节,我和爱人就是那时经人介绍相识的。每逢节假日的白天,我俩徜徉于翠湖公园、大观楼,晚上我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她家,还给她的父母后,伴着温柔的夜光,顺着莞尔的街灯,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回到了那座小木楼,住进我家的“办事处”。
那座小木楼大概于1987年被拆除了,彼时,我家已迁进城市,女朋友早已变成了我的媳妇,弟弟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家。那座立交桥缓解了交通,满足了南来北往的人们和各种车辆的需要,也使我们这个城市更加美丽更加靠近现代化,我们家的“驻昆办事处”则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浮生半日闲
文/杏花飞雪
愈来愈发现,一对夫妻最快意的事情便是拥有一儿一女了。
与弟弟似乎是爸妈的一文一武二将。他掌灶我洗碗,精细的家务便是我的分内,而譬如遛狗这样的大活儿非弟弟莫属,而擦拭清理所有的厨具便是我这个为姊的了。
爸妈出门,弟弟工作忙,只能由我回去住上一二日,并不是担心家,而是那只性格乖癖的狗狗会非常思念爸妈而寝食难安。记得前次爸妈出行,弟弟回去与它作伴,它是夜里不睡不眠,白昼里不吃不喝,一副焦虑的样子,急得弟弟同样心焦不堪。或许是有了这样的经历,此番他才拿工作来说事吧,愈想愈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回头定要审问他一番。
撑着伞,雨急急密密的来,惦记着那只忧郁的陷进思念的狗,脚步是不迟缓的。打开房门,觉得有些奇异,房间似乎在自己早上离开后有人进入。遂打电话给弟弟,果真,他已经喂过狗遛过狗,于是便心安很多。换掉裙子,束起头发,系上围裙,开始忙碌在爸妈的厨房。
平日里大多是粗粗的做些家务。此时爸妈不在身边,半日的时间足够自己可以将他们的房间打理得清洁有序。爸妈的渐渐老去,是最让自己焦灼的事情,不想不愿意看着他们曾经年轻的身影与面庞被岁月困住。
事无巨细的将厨房彻彻底底的清理一遍。应该发出光泽的器皿已然生辉,污渍亦一一消除,看着井然的一切,意满心足。
窃以为,家居可以旧,可以破,可以陈,却万不可污脏凌乱。绵薄之力或许不能够更改住所的狭细与光阴的盘剥,却一定要让陈旧亦发出生机与整洁,这是一种习惯,是一种精神,是一种修为。
打理好一切,梳洗完毕,安然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提前放进包里的,福赛斯的《战争猛犬》。脚下是一只真正的,缠绵的,走来走去的真犬,它时不时的会呈现出等待与侧耳倾听的样子,见此,便立即呼唤它,逗引它,抚摩它,给予它安慰与引导,它便会沉溺在自己给它的抚爱中去,暂时将思念抛开。
夜色中,引着它下楼,它嗖嗖的并不等候我便现行冲出楼口。起先还会在楼下东闻西嗅,会排小便,片刻后它开始自行走向楼后,跟着它,它不迟疑的继续走着,依旧嗅嗅闻闻,遂明白了,这条路一定是素日里老爸带着它经常来的,它很识途,似乎有流连,想来是寻找着爸爸的痕迹吧。
夜里,它依旧会从它的窝里走出来,四个小蹄子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为了怕寂寞引得它更深的想念,睡前已经将它的巢穴预先搬离原来的走廊处,放在自己睡的沙发边上,自己并没有睡在爸妈的卧室。为了与这只狗更近一些。听到夜里的它不安的行走,便迷迷离离的将手垂在沙发的边缘下,伸给它,触摸着它的耳朵与脖颈,它渐渐的安静下来,回到窝里继续进入梦乡。
爸妈的这只狗不同于自己那只命丧车轮下的温存的狗,妞妞,它不会像妞妞那般做梦,妞妞常常会在梦里哼哼唧唧,像极了睡梦中的孩子。妞妞已经离开四年了。自那再未曾侍养过任何宠物。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它,傻傻的,乖乖的,温柔的,悲凉的命运。
傻弟
文/韩印松
傻弟说要来城里看我,我拒绝了,原因是他傻。
我在城里打拼了十几年,终于拼出了两居室的房子,手头也有了一些积蓄。终于逃离了农村,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让街坊朋友们知道我在农村老家有个傻子弟弟,面子上过不去。
傻弟从小就傻,长到了五岁还不会说话。我说娘,不如把傻弟丢了吧,这要是长大了多让人费心。娘打了我,说傻总比没有强,别人想要还没有嘞。娘待傻弟像个宝贝,好吃的总是先让他吃,剩下的才给我。我埋怨娘重男轻女,对个傻子比对我还好,还动手打我,我跟娘生了几天闷气。娘说,你聪明,将来要帮帮弟弟,娘就你们姐弟俩孩子。我撇撇嘴。
傻弟手倒是挺巧,小时候跟着爹学编菜篮子。爹去世后,傻弟接了爹的班,靠编卖菜篮子为生。我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娘说,有机会也让你弟弟去城里生活。我说,城里人都不用菜篮子,他去了城里,靠什么吃饭?娘撇撇嘴。娘说,你过得好了别忘了你这个傻弟弟就行。我不理解娘为什么偏爱一个傻子,我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娘的话。
傻弟成人了,娘花了家里的积蓄托人给他说了个媳妇儿,是个哑巴,长得倒是漂亮。傻弟乐得咧着嘴笑,娘也非常高兴。可是好景不长,日子过了没半年,哑巴媳妇儿就跑了,媒人也没了消息。娘这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傻弟找媳妇儿像发了疯,又是摔碗又是踢门,把自己编好的篮子都烧了。我气急,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骂他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娘哭了。
我埋怨娘不该花钱给个废物找媳妇儿,现在受骗了自己受苦。娘也生气,又要打我,可是手伸出一半就收了回去。谁知道这一气把娘气出了病,没多长时间娘就去世了。娘临死前拽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好好对待傻弟。那时候我含着泪点了点头,娘微微笑了。
我恨傻弟,要不是因为他,娘不可能被气死,我没有给过傻弟好脸色。我在城里的工作忙,无心照看傻弟,只是让他在老家继续编篮子。我偶尔回去看看他,带点吃的和钱。自从娘过世后,傻弟变得听话了,也学会了照顾自己。
有一段时间,我得了肺炎,住了两个月的医院。有一个在城里打工的老家人把我的事告诉了傻弟,傻弟借了电话说要来看我,我拒绝了。俩月后我出院回家养病,同事们都陆续来家里探望我,傻弟又打电话说来看我,我还是没同意。
大病初愈,我收拾了家里的废品打算卖掉,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我以为又是哪位同事,打开门一看,竟是傻弟,手中提着一篮子鸡蛋,是自己编的篮子。我怕别人看见傻弟的样子,连忙把他拽进屋里,锁上门。我生气地指责傻弟,傻弟一声不吭,提着篮子傻站着。我接过篮子放在桌子上。这时候,门铃响了。我白了傻弟一眼,硬着头皮开了门,是同事。
同事看见了穿着破破烂烂的傻弟,吃惊地问他是谁,我支吾一声。只见傻弟冲着同事嘿嘿一笑,指了指地上我刚收拾好的废品,然后抱起来向我点了点头,接着出了门。我整个人都木了,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反应过来后,急忙跑到阳台,打开窗户想要喊傻弟,但傻弟已经骑上爹留给他用来卖菜篮子的三轮车走远了。傻弟第一次来城里,第一次来姐姐家,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着过来的,到头来却连一口水都没喝。看着那篮子鸡蛋,我一阵心酸,顿时明白了娘偏向傻弟是为了不让我受累。娘的良苦用心让我无比愧疚。
这时候,同事拍了拍我,问我收废品的是不是忘了给钱?
我一愣,慌忙回答,他是我的……哦,算……算了,下次吧。
我的爸爸
文/小路上的泡沫
我有一个爸爸,我知道每个人都有爸爸。即使可能已失去,或许不是亲生的,但总有个爸爸。我爸爸病了,好像很严重,好像很难治,需要慢慢来。高血压,冠心病,我爸爸怎么会倒下呢?从来爸爸都是我最坚强的依靠。
我像个男孩子,不乖,很叛逆,很调皮。和爸爸在一起,那是快乐的。小时候感觉爸爸就是我的保镖,他高大,健壮,我认为他很帅气,不是小鲜肉那种帅气。而是憨厚老实的那种帅气。真的,不管你认不认为,反正我爸爸就是最帅的。
其实我很爱爸爸,只是我和他太像了。他脾气那么暴躁,我也是一点火就着的小鞭炮,在同一个空间里,难免争吵,难免怒火中烧。所以,我其实也很害怕爸爸。因为我不够他打,小时候总觉得爸爸说的那句:“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在这里。”会真的把我一巴掌扇死。但怕还是怕,麻烦还是会不断惹回来。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大战“,隔壁的邻居也不得安宁。所以我也理所当然被称为"别人家的小孩",只是坏榜样罢了。爸我爸从小也是被爷爷打大的,他的人生信条是:”不打不成才。“所以我这种难教的小孩,皮肉之痛肯定不能幸免。但,那又如何,好了伤疤忘了痛是我经常做的事情。以前自己不能吃甘蔗,一吃就肚子疼,妈妈煮熟了给我吃,还是会疼。但是啊,吃完疼,发誓不会再吃了。过段时间又想吃,抱着要疼就疼的心态。然后又疼,又发誓——死循环。所以今天因为不洗碗被打一顿,保证下次不会了,下次仍会因为不拖地被打一顿。一点都不乖,只是伤疤好了,错误还是会犯。
最喜欢爸爸很开心的时候,他会和我们说笑话,其实那都是很烂的笑话,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每当爸爸说起,我们还是会笑,开怀的笑。他还会做好吃的给我们吃,我最爱吃爸爸做的菜了。爸爸以前做过大厨,所以他烧菜特别好吃,他说用心做的菜才会好吃。但是我总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不喜欢吃自己煮的菜。但是他会很忙很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做菜了。姐姐从我懂事起就很少在家,或是上学,或是上班。妈妈也很累,做菜就变成我和弟弟的家务活。但现在爸爸在医院,他不能再给我们煮好吃的红烧肉,或者各种各样好吃的菜了。妈妈去照顾爸爸,只剩我和弟弟在家。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所以不是怂恿弟弟去做饭,就是随便吃个面就一餐。我知道我这是太依赖爸爸了,可是,他还没回家。
像很多爸爸一样,我的爸爸不会表达爱,但他会给我最好的,他教会我做人不能自私,做人不能懒惰。上高中以后,每个星期回来,爸爸在家都会加菜,有时候是鸡,有时候是好吃的红烧肉,爸爸特制红烧肉。记得小时候,爸爸总会以我为骄傲。我四年级学习跆拳道,考试的时候,两个班里,我的分数是最高的,教练也很开中我。只是后来受伤退出了,后来就没再学了。只是我还是很喜欢,但以前学的很多都忘了,唯一记得是爸爸当时的骄傲。爸爸对我的介绍是,你看,我的小女儿,很厉害的,跆拳道学得有模有样的,不信叫她打套拳给你看。还叫一个伯父教我一两招武功。想想那时候都觉得,爸爸提到我都是开心啊。
长大了些,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本来不错的成绩,因为我的随性开始慢慢位于中等。不上也不下,但我喜欢这种没什么压力的感觉。但是,爸爸的责怪会扑面而来,他说,如果养一个不争气的孩子,根本没有动力赚钱。总说我不想读书就去捡垃圾吧,或者去乞讨。骂的最多的就是那句,十八岁我就不养你了,你自己赚钱养自己吧。这句话只能专属我,我可没听过爸爸对弟弟和姐姐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从小我就觉得爸爸是不爱我的,妈妈爱弟弟,爸爸爱姐姐,没人爱我。所以我总是不断惹祸,只求关注而已。我特别喜欢发烧,爸爸妈妈的关注会集中在我身上。发烧的时候,爸爸不会叫我干着干那,都叫姐姐弟弟去了,妈妈也会特别温柔。所以,发烧虽然难受,但迷迷糊糊中,心里却暗爽。但,其实啊,爸爸妈妈对我的爱不比给姐姐弟弟的爱少,只是他们比较听话,而我却总不听话,顶撞他们而已。如果我改了,他们就不会总是生气。
2月4日的时候,爸爸和我们吃完饭,就和妈妈去楼下陈医生那里看看。因为最近爸爸说他周身不舒服,一量血压180。陈医生建议去医院,妈妈就和爸爸去医院量了下,更厉害280,医生都被吓到了,所以建议住院,否则很容易爆血管的。
晚上妈妈回来,告诉我爸爸住院了,我吓得不轻。怎么说病就病了呢,爸爸一直很健康,用他的话来说,老虎都能打死几只。但,真的就住院了,一直住到2月7号,除夕。晚上回来吃了一顿饭后,又去陈医生那里量血压。妈妈说,如果不去逛花市就在家洗碗吧,姐姐和弟弟都去了,我心想我就留下来帮忙洗洗碗,干干家务活好了。但是当时看春晚嘛,然后他俩量完回来就说我还不洗碗了。然后我觉得委屈生气,把碗洗了、衣服晾了,就跑去朋友家了。我想爸爸是气得不轻的,现在我也是后悔的,怎么不能忍忍呢,明知道不能气他,还偏偏要这样做。可能是以前,习惯都会顶嘴,气他。所以一生气,火遮眼就顶撞他了。第二天大年初一,和我们吃了早餐,就又住院了。知道现在还是在医院,只是转了三家医院了,病情还没特别好转。
我希望爸爸能快点回来呢,上次给他送粥,他叫我帮他擦擦汗,连擦汗这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会气喘吁吁吗?很心疼,看着爸爸花白了的头发,没有刮的胡子。一下子老了十岁,我爸爸真的不年轻了。很难过,非常难过。什么都不怕、做什么都有力气的爸爸老了,真难接受。原来我也长大了,爸爸却变老了。能不能用我的幸福换爸爸的健康?恶魔有没有这样的交易?
其实我爱你爸爸,只是我和你一样不习惯表达,只是和你一样脾气比较暴躁,快点好起来吧,晚安爸爸。
涝池边的记忆
文/王渭锋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问题时常困惑着我,让人很费解。那就是在某人家里敲锣打鼓娶媳妇的一阵子过后,就会见其家人抱出一个满脸小黄毛、头上长垢痂或男或女的奶娃子。这对只有三四岁的我来说,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神秘极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苦思索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就缠着问妈妈:“妈妈,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村里的那些奶娃子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妈妈总是笑而不答,接下来我又问了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同样的笑而不答;百无聊赖的我,就跑到正在看书的小姑姑边上又问,小姑一抬头、脸一红、又一笑的说:“去、去、去!问***妈去!”备受诱惑的我又跑着去追问妈妈,妈妈还是笑而不答。我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把我妈纠缠了一个下午。不胜其烦的妈妈最后无奈的告诉我:“你就是你奶奶用笊篱在咱家东边的涝池里捞出来的!”当时幼小的我就纳闷了:捞出来的就捞出来的呗,何必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害得人家费了一下午的口水,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才得出了这么一个无聊的答案,哎,何必呢!
这也好!幸亏我还知道得早一点!看见别人家一个一个的奶娃子抱出来,抱在怀里喂奶。奶娃子咯咯笑或哇哇哭,对我来说都是很美好的,也让我好生羡慕啊!说实话,我也想有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多捞几个也无妨,还能让我抱抱、陪我玩玩,他们还能天天跟在我屁股后边奶声奶气的喊:“哥哥、哥哥!”别说,那还真是神气呢!哎,只可惜奶奶天天忙完家务就去打牌,去涝池边也只是洗洗衣服而已!我幼小的心里天天都在嘀咕:奶奶呀,奶奶!你怎么那么懒的!你怎么还不去捞奶娃子呢?好坏给我捞回个弟弟、妹妹来,也能让我开心开心!又一想:这涝池也不远,你不去捞我去捞,还不成?
一不做、二不休,说干就干!我就满屋子的找笊篱,急得团团转最后看见案板上放了一个,可想尽办法也够不着,那就另找一个吧!找来找去,在天井边上的瓷瓮旁边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竹笊篱,但还能凑合着用!拿起笊篱把往起一扶,呀,还挺沉的!等扶起来一看:妈呀,比我还高了那么一点点!为了我的弟弟、妹妹,我还是费了老大的劲把笊篱往外拖,拖一截路,坐下来歇一会,拖一截路,再坐下来歇一会,如此反复了四五次,终于拖到门口了。抬头一看,高高的门槛还横在中间呢!这可怎么办呢?这门槛对当时的我来说还是很高的,足有齐腰高。单人都过不去,还别说再拖个大笊篱呢!试了几试,还是横竖都过不去!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捞弟弟、妹妹是没有希望了!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看见爷爷咂着个烟袋杆子过来了,我如同看见救星般的喊:“爷爷,爷爷!快过来帮帮忙!”爷爷过来后,我如此这般的一说,疼爱我的爷爷就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笊篱来到了涝池边。
他说:“那边的水深,咱们就在这边的小水洼边上玩,好吗?”我高兴的点点头,心想:只要能捞得着弟弟、妹妹,水浅就水浅呗,没关系的!想拖着笊篱捞还真是拖不动,往水里一看,也没有什么奶娃子呀,只是有许许多多的小蝌蚪,让人好生失望呀!我就噔噔噔的跑去问爷爷:“爷爷,爷爷!这儿哪有什么奶娃子呀?只是小蝌蚪多而已!”爷爷只顾笑着抽烟,问了几次都这样。我一抬头,发现大我四五岁的王娜姑姑和几个小伙伴在不远处的小水洼边上玩。我就跑过去问她,王娜姑姑说:“奶娃子就是小蝌蚪变的,多逮几个放在玻璃瓶里,藏在妈妈的床下或奶奶的炕头上,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奶娃子出现,神得很呢!我家的小弟弟就是我逮的小蝌蚪变的呢!”
如获至宝的我连爬带跌的赶快去旁边找了个罐头瓶,洗了又洗、涮了又涮,然后就使劲的逮蝌蚪。一个多小时过去,我就逮了足有六七十个小蝌蚪,再灌了一些水。看见小蝌蚪在水里游着玩,我的心里别说有多踏实了,好像有很多的弟弟、妹妹陪我玩,喊我哥哥。但是,小妮姑姑又说:“小傻瓜,一次逮了那么多,将来变出那么大一群小孩来,***喂得过来吗?每到饭时那得吃多少饭呀!再说你奶奶炕上也睡不下,晚上这个撒尿、那个也撒尿把你还不冲到渭河里边去!只留下一两个就够了!”我一听就来气了,梗着脖子、红着脸喊:“胡说!我妈喂不了,还有我奶奶和我的四个姑姑呢,她们一起养那不就行了,那么多的人还愁着养活不了?”算了,跟她们不说了,说不准她们还会抢我的蝌蚪呢!于是我就抱着装有蝌蚪的罐头瓶,拽着爷爷的衣襟往家跑,生怕她们从后边追来。
回家后,给罐头瓶加了盖,把它放在奶奶炕头的热乎处,我每天都要看好几遍,偶尔还会放点饼干沫和蛋糕块进去,总希望早日变出一些弟弟、妹妹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瓶子不见了,也没见变出什么来。我急得满屋子的找都没找到,后来听小姑说小蝌蚪被奶奶给扔了。气急败坏的我跺着脚哭着跑到涝池边,边哭边喊:“弟弟、妹妹呀!咱奶奶可真坏呀,她连一个也没留得把你们都给扔掉了,好让自己安安生生的去打牌!都是哥哥不好,没保护好你们呀!”
又过了不知多久,弟弟在妈妈的房间里呱呱坠地了,别提我有多高兴了!我就想:这肯定是奶奶在扔瓶子之前,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或袖筒里边藏了一个,只是没告诉我罢了!或者就是弟弟逢凶化吉地悄悄的躲起来了,逃过了奶奶的魔掌!想到这儿,我高兴地在弟弟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说:“弟弟,你可真聪明啊!”
弟弟的成长
文/小冉zi
日子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小弟今年都要成年了。
人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懂事了许多,现在我也不跟他闹了,也不跟他气了,也不跟他打架了,而是相伴而行,相行而笑,相笑而爱。
其实,我毛弟长大了太多,不仅是身高上的增高,更是心智上的成熟。如果他有女朋友,我想应该比较幸福和幸运吧!因为我家小弟不仅会主动做家务,做饭,还吃苦耐劳,上进贴心,最关键的是你给他讲道理他不会蛮不讲理,横着干。如果他自己做得不对,他就会自审反思。他也和我一样,喜欢写感想,只不过他是写在我送给他的日记本上,我是写在博客里。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个小秘密,就是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写的日记,我没有多看,就只看了我回来后,他写的日记。看多了就要不得了,万一看到了他暗恋的小心思呢?少年这个真的说不准。弟弟的成长弟弟的成长看完那一小部分后,心情还是有点澎拜,因为我占的篇幅还是很大。看了他的日记,我突然就意识到我存在的问题应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然后就像神仙姐姐那样神秘,知道他喜欢和不喜欢,刻意制造他喜欢的东西,避免他不喜欢的东西。
这两年,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挣钱,我也在CQ上大学,妹妹也长期在学校读高中,现在也在外地读大学,所以经常是他一个人在家。虽然我们也会经常联系,但关键时刻也不能帮到什么。他一个人经历着蜕变,一个人展翅飞翔。
虽然他经常一个人在家,但是他很幸运的是一路上有一个正能量的朋友陪伴,这也是我非常高兴的地方,那个朋友,我没有见过几次,但是我看到他手机相册里好多有意思的照片都是和他一起照的,他们一起张牙舞爪的在山上烤烤鸭,他们一起骑车爬山,他们一起在家里煮大餐。前两天,他过生日时,来了一帮朋友,我就给我妈说千万别亏待了他的朋友,这无关面子,而是对他朋友的一种认可和尊重。一个人在外读书,靠的就是朋友的嘘寒问暖,朋友间的关系融洽了,便会省去好多麻烦,住的过得舒心的还是他,所以说最终受益的还是他。
他一个人成长,一个人成熟,一个人理解,一个人跌跌撞撞,我从来就觉得爸妈因挣钱欠我们一个童年记忆,但这些在现在看来我们也释怀了。他的努力我也看到,他的改变我也见证过,不过我仍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学习环境。他在一所不是不怎么好的学校学习,他想一根筋的学习,可是就是差点理解力,成绩在那个学校也不怎么好,上的普通班,老师也没有那么上进,也不太爱管他们,班上不想学习不爱学习的人一大堆,学习风气比较差,对于他来说,在这样的环境学习,有点压抑,有一颗学霸的心,何奈大家都是学渣的行为。虽然我经常轻描淡写的跟他说:“男子汉,就是能够不受环境影响,一心一意的做自己,这样以后才能让我抱大腿。”
曾经,我总是催促他学习,各种方法都试过,什么金钱奖励激励法都不见成效,那时的我,就像一个老婆子一样,在他面前经常啰嗦学习的重要性,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惹来一阵互相折磨,互相看不顺眼。
那时,他也经常年少轻狂的反驳我说:“姐,你信不信,我不学习,以后也能挣大钱。我看社会上,好多人都没读过什么书,也是大老板。”
可是现在,我们相互来看对方都觉得太幼稚了。那时的我,自己不讲理还想让别人听你讲理,自己不反省还想让别人反思改正,真是看天书,说天话。
现在我也不捣鼓他,说什么认真学习这些浮云大话,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只是道理遇到实践就变成了怂鸡娃,歪枣裂瓜。如果他要是想通了,自会学习,他又不是脑痴,都这么大了,未来应该由自己做主。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他,只是善意提醒的形式变了。
我知道他和那个朋友关系特别好,他给我讲完他们的故事后,我就意味深长的给他说:”小伙子!现在你要努力哟!他的起点比你高,如果你不努力,有一天,你们不在一个平台时,关系也就难以保持这么好了,那就真的成了儿时的味道咯,就像鲁迅和闰土一样,无论鲁迅好想找回儿时的闰土小伙伴味道,也难以反抗现实。思想一旦提高了,就很难接受不思上进的,因循守旧的,也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这又不是攀比,亦不是比较的漩涡。朋友就是同甘共苦,共同进步,这样才不会心生间隙,才不会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谈。
这样,倾听了他的故事,我也说明了我的观点,他也认真的听懂了,明白了,并付诸实践,这样我们并没有将关系搞得头破血流,反而更上一层楼。
我给他讲的这些理有的是我领悟到的,有的是别人传递给我的,还有的是我在书上微信微博中看到的。只有我讲理,讲出来的话才有理。
忘了说,今天他是第二天帮馆子去了,100元一天,他说他要努力挣钱,换一辆山地自行车。
童年的记忆
文/心语呢喃
童年的记忆,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似雾,飘飘渺渺;似云,稀稀薄薄。
上世纪的丁酉年是一个闰年,闰在八月,我就是在这个闰月的十七日巳时出生的。至今已有50多年了,虽然年年过生日,但闰年要60年才一个轮回,所以我只过了2个真正的生日。
我的出生,是妈妈生活处于最低谷时的转折点,可以说是劫后重生。为了盼望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好,哥哥、我和弟弟的名字,都是她取的。尽管她并没有读几句书,但她坚持要这样做自然是与她的经历和故事连在一起的。
妈妈家里有兄弟姐妹六人,她排在第五。小弟考上中专时,家里因为交不起学费,只好将她作为童养媳被嫁到了县城,那年她才15岁。前夫姓李,是独生子,有家不敢回,因为怕被抓去当壮丁,只好跑到好远的省城干挑夫的活儿。偶尔送些盘缠回来,也是晚上偷偷进屋天还没亮就走了。妈妈嫁过来以后,其实就是每天服伺着因中风而瘫痪了半边的婆婆。
解放前的那一年,解放军和国民军在争夺县城时发生了激战。夜里,子弹“啪啪”地响个不停,炮火照亮了整个县城。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妈妈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天亮之后,她才战战兢兢地去把门打开。眼前的一幕让她立即昏厥了过去,前夫倒在门口,胸前和地上全是鲜血。我的大哥这时还在妈妈的肚子里,他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但至今都还是随着他父亲姓的。
早年丧夫,上有不能自理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妈妈整天就像在生死线上飘摇着,她说她真的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样熬过来的。20出头的芳龄人就被折磨得弱弱纤体,给人以“风吹之欲倒”的形状。妈妈曾经求过一卦,解签为“寿命难过三十六岁”.每当提起这段历史,她就会发自肺腑地感叹着:“要不是解放有了工作,孤儿寡母的只怕是早就化成了灰呢。”
我的爸爸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十六岁那年,他的父亲忽得重病而离开了人世。家里的生计,全靠母亲和姐姐替人缝补浆洗来维持着。为了给家里省出一张吃饭的嘴,他来到了孤儿救济院当学徒。每天要干十二小时的活儿,身上还长满了疥疮,但他从不叫苦叫累。
解放初期,县里成立了缝纫合作社。爸爸正是凭着在救济院学来的裁剪功夫和贫苦出身的资本,在社里不仅当上了师傅,而且还被委派了一个“车间主任”的头衔。那时候的干部,组织上是非常重视的,培养我的父亲入了党,还为他找了对象。
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虽然妈妈比爸爸大6岁,还带着一个风瘫的婆婆和一个幼小孩子,但爸爸都不在意而且很知足。他认定自己能够成家立业,全都是组织的关心,从此以后都在用感恩的心来回报社会努力工作和善待家庭。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下了我。忧郁了多年的妈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给我取了一个“延年”的名字。四年后又生下我弟弟,名字还是她取的,叫做“蔓延”.同时,在征得爸爸的同意后,也给我哥哥取了一个新名字--“大年”,但是依然保留了他原来的姓。妈妈明知关于对我哥的任何决定,爸爸都不会反对,但她宁可把这个好都挂在他的身上。以至于我哥明知不是我爸亲生,而又不得不承认我爸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父亲。妈妈取这三个名字的意思是十分明确的,就是一个曾经饱受过生死磨难的母亲祈盼着自己的儿子们健康成长幸福延年。
我们三兄弟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生日,因为过生日的人那天能多吃两个鸡蛋和得到一支铅笔。这是爸爸妈妈每年必然送给我们的生日礼物,也是寄希望于我们多读点书门门功课打100分。经常还要不停地唠叨着:“爸爸妈妈就是读少了书,因此不想儿子这一辈子再当睁眼瞎。”语言十分通俗,却饱含着父母亲“望子成龙”的一片真情。
童年的记忆里,有一幅画面至今依然是感人至深清晰犹见的:飘飘闪闪的煤油灯下,我们吊在爸爸妈妈的脖子上好久好久都不愿意下来。我和弟弟,基本上是奶奶带大的。因为我们早晨醒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已经上班去了。中饭是奶奶做好后,蹒跚着粽子般的尖脚儿送给他们吃的。每天见到爸爸妈妈时,都要在晚上煤油灯点亮以后。只要听到门儿一响,我和弟弟就会比谁最先扑到爸妈的怀里。那一刻的幸福,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刻骨铭心”.至今,我都还能回味起父亲的胡子扎在我小脸上那痒痒痛痛但又温馨亲切的感觉。
只有奶奶不在家的时候,爸妈才带我和弟弟去他们上班的地方。那个车间好大,几十台缝纫机纵横有序地排列着,工作起来“嗒嗒”“嗒嗒”的声音很是好听。
爸爸的工作地是长长的木板平台,周边围了好多的人。他一会儿在布上描画着,一会儿顺着画线裁剪着。一切弄好后,再填写着《服装裁缝分配领取单》。单上写着布料的颜色、衣服的尺寸,还有顾客、制作人员、收发员的名字。在“车间主任”的一栏上,盖着的是爸爸的印章。这印章是公家发的,只有社领导和车间主任才有。印章的真实意义,是以后我读了《中国历史》以后才知道的。这样的印,叫做官印。官越大,印就越大。若是皇帝的玉玺,那是至高无上的,一印盖下,不仅能够掌控天下,而且能够决定人的生死。
每次到车间,妈妈都不准我们去打扰爸爸。她说,爸爸要是盖错了印章那就麻烦大了,顾客领不到衣服,制作人员和收发员领不到工钱,他会因此而失去“车间主任”的职务。我们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做的,也要按照规定填好分配单,写清楚这是“某某某”的家属,当然加工费只要外面人的一半。那时候不像现在,谁都不敢利用公家的设备来干私活。一旦发现,轻则扣除工钱,重则挨群众大会批斗,更甚者是要开除公职的。还有,如果背上了这样污点的人,那是谁都看不起的,因为他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坏分子”.
于是,我和弟弟只能坐在妈妈的身边,玩耍着地上的碎布条。那时基本上没有什么玩具,我和弟弟的游戏,不是碎布条斗牛,就是剪刀锤子布。但是,只要能在爸爸妈妈的身边,我们即使是玩得再简单也是感到非常快乐的。(亲情文章)
哥哥比我们大十多岁,那时已在县城的中学寄宿读书。每个星期天回家一趟,陪两个弟弟玩一会儿之后,就会钻进他的睡房看书再也不出来。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他是我们居住的街道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我和弟弟读书以后常常以他为榜样,后来也都跨进了大学的校门。一家之中出了三个大学生,左邻右舍都羡慕得不得了,爸爸妈妈也是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来。
还有一件童年奇事,我也是比较有印象的。有一次,我生了病高烧几天,打针吃药都不能退下来。妈妈说,看来只有去找那个叫“雷云龙”的大师了。天才蒙蒙亮,她就背着我疾步紧赶地去排队,因为雷大师一天只看50个病人。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些人排在了前面。门上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牌子--“医馆”两字写在上面,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雷”字。从人们的谈论里,我了解到这个雷大师很神奇。他曾经救过土匪头子的命,于是那头儿就和他称兄道弟了起来。解放时,土匪头子被镇压。他因为没有血债,所以得到了政府的宽大处理。
轮到我受诊时,太阳爬到天上好高了。雷大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长长的胡须也是白白的。他先是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要我伸出了舌头,对妈妈说:“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说着,他用两手的拇指从我的额头中间向两边的太阳穴方向推拉着,到太阳穴时要轻轻地压一压,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约几分钟。之后,又拿出一包黄色粉末,端来一碗清水,右手食指在水上比划着,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念了些什么,便要我用这清水将粉末冲服了。这时,他又取出一个注射器,我最怕打针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却见他将针头扎在妈妈的中指上,蘸着妈妈的血在摊开的白布上写下了一个“雷”字。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把这块白布卷成了袖标,系在了我的左臂上,“雷”字露在外头,嘴里念着词儿:“雷大师,快显灵,病痛灾难快离身。”第二天,不知是药粉的效力,还是袖标的魔力,我洒了一泡米汤般的尿之后,病就好了。一碗水,一包药,就能医治百病?人们都说,他是神医。我一直有些不信,却又无法解开其中的奥妙。后来,雷大师虽然去世了,但每当我们有病时,妈妈还会用这块写着血字的白布系在我们的手臂上,嘴上还会念着那词儿:“雷大师,快显灵,病痛灾难快离身。”
以上这些,都是在爸爸妈妈平时的陆陆续续的言谈词库里和自己依稀朦胧的记忆中逐渐搜索出来的。要不是想写这篇文章,也许它们还会尘封在那遥远的地方。
古人有晒书的先例。今借于此,我确实是想晒一晒自己的童年。其实,“晒”这个词在现代网络里应用得十分广泛了。我在想,如果我们能重新地翻出童年让它晒上一遍,尽管它已经被历史的风霜侵蚀得有些模糊不清,尽管在它的书页上已经写满了酸甜苦辣,但是透过历史的风尘我们就会发现它凸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让最美好的回忆永远萦绕在心间,难道我们不感到幸福和欣慰吗?
我的祖父
文/李家睿
我的祖父出生在东北的农村,9.18那一年我的祖父7岁,两年后,我的祖父进入了日本人建成的村小学学习日文,可祖父学只学了四年的日语和所谓的数字之后就退学了,多年之后,我祖父对于所学的日文只会一个词,“八嘎呀路”,祖父说,他看到日本人拿着那种刀,刺向他的祖父,随着刺耳的奸笑声拿刀的日本人说了这四个词,老人家倒了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由此祖父再也不上学了,祖父很怕,怕的很,噩梦连连的直至他成家立业,直至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生活的贫穷和艰辛使我的祖父无暇留意过往,只能一个劲儿的干活,养家糊口是除了生死之外置之于我祖父面前的第一件大事。我弟弟小时候淘气的很,看完了地道战之后,学着英雄打鬼子,有时候也反串一下鬼子,大声嚷着“八嘎呀路”,有一次,我祖父在喂猪,背对着我弟弟,我弟弟用食指指着我祖父的后背,喊了一声“八嘎呀路”,之后的情景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以至于我祖父去世之后我一旦回忆这个情景我都会流泪,我的祖父扔下喂猪的瓢边哭边往屋子里跑,那种受惊吓的程度无异于一个孩子关于恶鬼的想象;无异于在梦魇中遇到的睚眦,无异于在黑夜里孤身一人走到野外偶遇一个面目全非的恶人。我们吓呆了,后来我父亲知道后,揍了弟弟,也严重警告我,不许我们再说“八嘎呀路”。我弟弟虽调皮,但以后再也没有说过八嘎呀路。这个节在我长大之后就深埋在我的心里,一颗种子似的,只要祖父活着,我就不能让它发芽。威严而又慈爱的祖父是我们孙辈的人提及时最为骄傲的人,当祖父的孩子们都成了另外的孩子们的祖父时,我恍然之间觉得我父亲对我女儿微笑的情景是那么熟悉,几十年前我的祖父也是如此对我们的,就连微笑的细节都是一样的,一系列的定格是我幸福的童年和对故去的祖父的悼念之情。
祖父一生喜酒,四季不离酒,无菜时会就着咸菜嘎达喝上几盅,日子再穷,祖父也要留下几角钱甚至几分钱买上一二两的酒,寒冬腊月时,用热水烧上一小壶,边吃苞米面饼子边喝着酒,然后给我们围在他周围的孙辈们讲故事,讲的是他的故事或者他杜撰的故事,小时候我们有时候会戳穿他所杜撰出来的故事,嚷嚷着说道“这是假的”一遇此时,祖父特别严肃的澄清着,并且警告我们这是真的,不许说是假的,可是,那时候我们确实不知道现实生活里的祖父的大哥,现实中祖父的三姑父,故事里那个来到这里打猎的土匪头子,后来,我们知道这样的故事虽然有一些额外的不真实的成分,但是那里的人都是真的。我祖父的大哥,二十一二岁,日本人来了之后,就被日本人带走修铁路去了,结果是死在了铁路上,死的时候也不超过二十五岁;我祖父的三姑父在日本人来了之后就做了保长,能说会道的,替日本人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包括杀人放火,解放后也得到了他该有的下场,祖父说,他是欠人的命太多了,这样的债什么时候都是要还的;那个土匪头子具我叔父们猜测是张作霖手下一个副将,为了任务来到我们村子,祖父年龄尚小,他抱过祖父,还给了祖父一种所谓糖果的食品,那是我祖父第一次吃糖果,对于我祖父这样的记忆是一辈子的事。所以这些都是真的,我的祖父总讲他的大哥,很高大的年轻后生,经常带着年少的祖父去后山打过野兔子,打过很多只野兔子,祖父的大哥特别疼爱自己的这个弟弟,走到哪带到哪。可祖父大哥被抓为壮丁之后,就再没有回来,那些修铁路回来的人告诉祖父,他们修铁路时每到半夜的就会有哭声,有的人还听到有哭着喊想要回家的,那个声音像极了我祖父的大哥。我祖父后来去过他大哥修过的那段的铁路,和同村的一个老人同去的,那个老人还胡乱的说某处就是我祖父的大哥葬身的地方,我祖父摆上了祭祀先人最为隆重的祭礼,扣了头并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里,后来在祖父卧床不起的时候,祖父还央求我的父亲,让我的父亲带他去看看那段铁路,看看他的大哥,可是当时,我祖父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了那样长的颠簸路程,祖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体恤的对我父亲说: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他的,我看到他时,我就告诉他,弟弟这么多年一直想他,我们哥俩终于见面了。祖父临终时,嗓子里有很多吐不出来的痰,眼泪不停的留,我看到此景哭的更凶了,我父亲对我说:你爷一辈子命苦,临去的时候眼泪流的越多越好,去了之后,就不会流泪,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上好日子,我真希望真实如此,祖父会在过世之后像个孩子一样和他的父母兄弟在一起,这样的回到童年也可算是人一生最大的幸事。
我老家的道场是一辈辈留下来的,祖父体力不支的时候,我父亲就支撑起了这个道场,农收的时候就帮村里人打卖粮食,春秋忙完了之后,就在道场里摆上凳子,让村里老老小小有个落脚聊天的地,以便卖些茶水等,同时也能贴补些家用,我祖父也会天天来到这里,秋后打场的时候,祖父有时也参与其中,祖父年届八十,眼睛还是很好的,看到一个苞米粒绷到了道场外面,祖父拄着拐杖,俯身去检那颗苞米粒,祖父就是这样的人,他经常对我父亲讲,他能养活这么多的人,就是因为所有的粮食是一粒一粒省下来的。
时至今日,祖父去世业已五年,在他的祭日,我写了这些,不多而又平淡,但这就是我的祖父,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过往的人。
鸭梨香
文/田莉
爹死了。娘带着我改嫁给邻村男人。继父是个老实农民,心眼儿不坏,却有个坏心肠母亲。娘不想跟这样的婆婆闹腾,只好忍气吞声,我那时才七岁,就知道看大人脸色,生活在夹缝中。
这个奶奶不喜欢我,起初都不愿让我进门。娘说,她走到哪里我也要跟到哪里。继父倒从没埋怨过娘,但奶奶当着继父的面老说我坏话,说带了个“拖油瓶”来。唠叨多了,继父一脸不悦,却不敢反驳。幸亏他们娘儿俩是分家过日子。
有一回,奶奶急匆匆赶到家里找到我娘,看到我就往外支使我去外面把贪玩的鸭子找回来。我娘也让我快快去。我知道她这是有事不想我知晓。我偏不走,就躲在角门那里偷听。
“城里的亲戚捎来几个鸭梨,分你两个,快给孩子们分吃……”奶奶说。
“好东西不能一次给他们吃光了,先切一个。”娘说。
我听见刀板的声音,又听见里屋传来两个弟弟的笑声,他们开心地叫着“奶奶”。我仿佛闻见黄灿灿的鸭梨被他们瓜分后溢出的香味儿。我咽了口口水。怕奶奶突然出门发现我,就赶紧找鸭子去了。
傍晚,当我赶着几只鸭子进门时,屋里正飘出饭菜香。奶奶早走了,继父也回来了。娘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招呼全家吃饭,继父闷闷的不说话,我更是大气不敢出。不懂事的弟弟们却吵着还吃鸭梨。娘尴尬地看看我,嗔怪他俩说:“哪里还有?没有了!吃完饭快去睡觉!”
这话像说于我听的。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胡乱吃了些就进屋躺下了。后来听见继父问我娘:“给老大吃了么?”
“没有。”
我钻进被窝,静静地听外屋的动静。继父一声叹息,两个弟弟也不吵闹了。一会儿娘进了我的屋,迅速地塞我嘴里一片凉凉的东西。我尝出来了,是香甜的梨片。我慢慢地嚼,梨片上面还有一个小尾巴,是梨梗。我明白了,是梨子的中间部分。原来,娘还是疼我的,我幸福得想哭。为了好好品尝这梨片,我还是忍住了眼泪。
真好吃,可是只有一片。我闭着眼睛沉浸在梨的味道中,久久不能入睡。我听见娘招呼弟弟们也去睡了,后来听见一双大脚趿拉着拖鞋在外屋走动,放尿桶,插门,关灯。我知道这是继父
在忙活,每晚睡前要做的一套。
而后,我的门却开了,我紧张地把梨梗攥在手心,闭嘴闭眼装睡。此刻一只大手往我被窝里塞了个东西,接着就关门出去了。我悄悄摸索那个东西,凉凉的,还有个尾巴,我把它放在鼻子尖下,水果的味道便出来了。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默默地哭,抱着那个鸭梨,把它捂暖了。
第二天在甜美的梦中醒来。给娘看那只梨子,娘泪眼滂沱,抱紧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荆稍
荆稍,即荆,别的地方好像叫紫荆,但家乡人从不这么叫。紫色的荆稍也不是没有,但在我的家乡,极其罕见。荆稍是落叶灌木,粗可一握,高可过人——但一般不会长到那么粗,那么高。除非有人专门护着它。通常情况下,荆稍不会享有如此优待。但也不是没有被人护着的,比如生长在坟旁的,就约定俗成,不会被人砍割。我清楚地记得,不知谁家坟头长了一棵荆稍,干如大腿般粗,比人还高,如伞,仿佛逝者的守卫。
荆稍匍匐于地面时,就常常被家畜掠食其嫩叶新枝,因而枝条曲折,且常常旁生侧枝。荆稍皮略呈灰绿色或灰白色,个别略含浅浅的紫色,叶子掌状分裂,叶柄细长,开蓝紫色小花,大小如米粒,喇叭形。秋天,荆稍结出大小如麻籽的果实,黑褐色,极硬,仿佛不是果实,是一粒粒铁砂。
家乡的山坡上,沟沟坎坎上,荆稍极多,极为常见。开花的时间,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紫色云霞盘踞在山腰山头,仿佛老旧而灰暗的大山换穿了新衣,焕发了青春。
荆稍木质坚硬,多旁枝,无刺,新枝直而柔韧,某些地方,据说,人们将荆稍的枝条拿来编筐和篮之类的生活用具,我的家乡有的是更好使的竹子,乡亲们从不这么做。
荆稍在我家乡,不是无用之物。
最常见的是当柴烧。割了枝条,甚或直接连跟挖出来,晾干即可。荆稍的主根比主干还粗,但很浅,也脆,极易挖下,也实惠,但总有挖不干净的侧根,留在了泥土里,这些未被挖出来的根是不死的,到了下一年,又会冒出新的枝条来。
夏天,蚊子常见,非常讨厌。那时没有蚊香,没有灭蚊药,有蚊帐,但普通人用不起蚊帐。到了晚上,蚊子“群魔乱舞”,要么睡不着,要么一觉睡醒,全身上下都是蚊子叮咬后隆起的疙瘩,奇痒难熬,挠挠不是不可以,但挠得轻了不管用,重了,就血肉模糊,甚至会感染。
荆稍更为常见的,是用它带新鲜着叶子的枝条“捂烟”,驱蚊。我童年时,家家户户都这么做。不知是谁的发明。“捂烟”很简单,也方便。吃了晚饭,母亲常常吩咐我:“割一捆荆稍来,你再去玩。”我拿一把镰刀,去割荆稍。荆稍不远,割起来也方便,五分钟就行。睡觉前,母亲拿一把干麦草搁在火盆里,把火盆搁在睡房的空地上,点燃麦草后,立即把我割回来的荆稍捂在火上,用石头之类的压好,不让火燃烧起来,而是捂出浓浓的烟雾,即可。一切做好,母亲关了门窗,把浓烟全部关在屋子了。然后,一家人都躲出去。等火燃尽,等屋子里的浓烟缓慢地散逸尽净,就匆匆忙忙进屋,关了门,也不点灯,脱衣睡觉。蚊子踪影全无,果然能够睡个安稳觉。
小时候,我恨荆稍。这都是因为,父亲常常会预备一根细长的荆稍枝条,作为鞭打我的工具,不用体罚我时,一根预备下来的荆稍枝条,又成了驱赶家畜的棍子。荆稍棍子柔软、有韧性,用了很久还不折。它怎么这样柔韧呢?我恨它。后来我就不恨它了。后来,父亲预备的荆稍棍子终于折了,他想抽我,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用具,父亲四下里寻找,弟弟知道父亲找的是什么,他小时候,用来对付我的坏心眼很多,他也常常跟我闹别扭。这时,弟弟就会不失时机而又自告奋勇地跟父亲请命:“我给你弄根棍子去?”父亲并不想抽我,他很疼爱我,做出找棍子想要抽我的姿态来,不过是吓唬我,他常这么装装样子。但弟弟都这么说了,父亲就不好只装装样子了。得到父亲的允许,弟弟一眨眼功夫就将一根细长而匀称的棍子交在父亲手中。这棍子,要么是石榴树的枝条,多半却是荆稍的枝条。父亲不抽我几下,看来是不行的了。父亲抽我时,弟弟就在一边坏笑,还故意地,显得乐不可支。好在棍子只会抽疼我,却不至于把我弄伤。等到弟弟犯了错,该他受罚的时候,弟弟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父亲故意不理他,让我也去弄一根棍子来,说是要抽弟弟,我这时却已丧失了“复仇”的兴趣,对弟弟的敌意也已消失了。我不恨弟弟了,就不听父亲的话,不去折棍子。
我不听使唤,父亲反而更高兴。
出现在父亲和弟弟眼里的,是一个称职的哥哥,更是一个豁达的哥哥。未曾跟我那样遭受皮肉之苦,弟弟当然心存感激。弟弟明白,我是以德报怨。父亲走后,弟弟就来巴结我,讨好我。让我体验到了感化的力量,更体验到一种从未体验的幸福。
我已坚信,跟惩罚比起来,感化是一种更有效的教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