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亮,莫晓宸便在生物钟和莫安的轻声呼唤中醒来。
没有半点赖床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进入一场不容有失的“试用期”。
在莫安的帮助下,他开始穿戴他那身从七品笔帖式的“工服”。
内里是白色的绸布中衣,外面套上一件石青色的暗花绸布袍,腰间束上革带,最外面再罩上一件无袖的褂子,胸前绣着一小块方形的补子,图案是“獬豸”,文官的标志。
脚下是一双厚底的黑布官靴。
最麻烦的是头顶。
莫安取来一柄小巧的剃刀,小心翼翼地帮他将前额新冒出的青皮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再将那条又细又长的辫子梳理通顺,用黑色的丝绳在末端系好。
当莫晓宸再次看向铜镜时,一个完全陌生的清朝官员便取代了那个熟悉了三十年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适与陌生感都压进心底。
从走出这道门开始,他就是内阁笔帖式,莫晓宸。
简单用了些小米粥和咸菜,他便带着莫安走出了家门。
他的家在东城的一条小胡同里,算不上偏僻,但绝不繁华。
清晨的京城带着一丝凉意,青石板路面湿漉漉的,路边有早起的摊贩在叫卖着炊饼和豆汁儿。
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炊烟和泥土的味道,一切都鲜活得如此不真实。
内阁设在紫禁城内的文渊阁附近,离他的住处不近。
原主本有资格乘坐马车,但家底实在太薄,为了节省开销,向来都是步行。
莫晓宸自然也只能遵循这个“设定”。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雄伟的紫禁城轮廓便出现在了眼前。
高大的红色宫墙,金黄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
在神武门前,他与莫安告别,独自一人,随着稀疏的人流,从侧门进入了这个帝国的权力心脏。
核验腰牌,穿过一道道宫门,四周的喧嚣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肃穆。
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们行色匆匆,彼此间即便遇见,也只是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几不可闻的拱手礼,没有任何人高声喧哗。
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危险的漩涡。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莫晓宸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内阁大堂旁的一间偏厅。
一进门,一股混杂着墨香、纸张和淡淡霉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屋子,靠墙立着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上面塞满了浩如烟海的卷宗和档案,用***的标签纸标注着分类。
大厅中央,则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黑漆木的书案,如同现***字楼里的“开放式工位”。
此刻,大部分书案后都已坐了人,人人埋首于公文之中,只听得见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阅卷宗的轻响。
这就是他的“办公室”。
莫晓宸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他走到自己位于角落的书案前,刚要坐下,旁边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莫老弟吗?听说你病得不轻,今儿个就能来当差了?可真是咱大清的栋梁之材啊。”
莫晓宸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邻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山羊胡,一双小眼睛里透着精明。
记忆告诉他,此人名叫孙乾,人称“老孙”,是这间屋子里资格最老的笔帖式之一,典型的老油条,万事不做出头鸟,却又对衙门里的各种门道了如指掌。
“孙大哥说笑了,不过是些许风寒,误了公事,心里实在不安。”
莫晓宸学着原主的语气,谦卑地拱了拱手。
他知道,这种人是办公室里绝佳的信息来源,必须搞好关系。
老孙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你前儿个不在,可是错过了好戏。
巴大人又发威了,把新来的那个叫吴迁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因为一份奏报的满文翻译错了半个词。”
巴大人,巴图鲁,他们的顶头上司,内阁学士,也是鳌拜的心腹之一。
莫晓宸心中一凛,看来这位“部门经理”的KPI压力不小,管理风格相当粗暴。
正说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哼,错了就是错了,内阁重地,岂容丝毫差池?自己学艺不精,挨骂也是活该。
有些人别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差事。”
说话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材高大,面容倨傲。
他是满洲正黄旗出身的笔帖式,名叫图海。
他一向看不起莫晓宸这些汉军旗的同僚,认为他们占了满人的官缺,言语间总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
这便是“职场鄙视链”了,旗籍、出身,都是天然的标签。
莫晓宸没有理会他,只是对老孙报以一个无奈的微笑,便坐了下来。
和这种人争辩,是最低效的精力浪费。
他刚整理好笔墨纸砚,一个尖利的声音便从门口响起:“都打起精神来!巴大人到了!”屋子里瞬间变得更加安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轻了几分。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阴沉的中年官员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身着四品官服,胸前的补子是云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大厅。
他便是巴图鲁。
所有人都立刻起身,躬身行礼:“恭请巴大人安。”
“嗯。”
巴图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走到大厅正中的主位坐下,目光在莫晓宸的脸上一顿,眉头一挑:“莫晓宸?”“下官在。”
莫晓宸心中一紧,连忙出列,躬身应答。
“病好了?”巴图鲁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托大人洪福,已无大碍。”
“那就好。”
巴图鲁随手从旁边一摞高高的卷宗里抽出一叠,看也不看就扔了过来,说道:“这是礼部送来的有关册封朝鲜使臣的文书,以及一些往来国书的旧档,今天下值前,全部翻译核对完毕,誊抄一份满文,一份汉文,不得有误。”
文书“啪”的一声掉在莫晓宸面前的地上,散落开来。
图海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莫晓宸身上,带着同情、好奇和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巴图茹在给他下马威。
如此大的工作量,还混杂着最容易出错的旧档核对,一天之内完成,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莫晓宸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没有立刻去捡地上的文件,而是先对着巴图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官遵命。”
这个反应,让巴图鲁准备好的呵斥都噎了回去。
他本以为莫晓宸会面露难色,或者开口求情,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平静地接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莫晓宸一眼,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开始处理自己的公务。
莫晓宸这才缓缓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卷宗一张张捡起,细心地掸去上面的灰尘,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自己的书案上。
他没有马上动笔,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在评估项目工作量。
他首先将这叠文件分成了三类:第一类是加盖了“急”字火漆的现行公文,这是最高优先级;第二类是礼部官员签注过的近期文书,优先级次之;第三类是那些泛黄发脆的陈年旧档,这是最耗时也最容易出错的部分,优先级最低。
然后,他估算了一下每一类的工作量和所需时间。
他发现,如果按照传统的做法,从头到尾一张张处理,时间绝对不够。
他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微微上扬。
或许,是时候让这些十六世纪的同事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流程管理”了。
他没有拿起笔开始翻译,而是先拿起一张空白的稿纸,开始对所有文件制作一份目录索引,标注出文件名称、时间、关联性以及预估的难点。
他这个奇怪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老孙不解地摇了摇头,图海则嗤之以鼻,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然而莫晓宸却毫不在意。
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康熙朝“职场”里,他的第一次“绩效考核”,已经开始了。
而他,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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