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里,在我的老家,油条,它有一个诱人的名字:油果子。是居家旅行、逢年过节、走亲访友,馈赠亲朋的上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用油布纸将几根油果子一卷,用麻绳拦腰一扎挽上一个小扣,提在手上,高端大气上档次。
油果子是身份的象征,拥有者地位尊崇。常见赶集归来的乡亲手提油果子,底气十足地走在风尘仆仆的路上,遇有熟识的人不失时机地将手中油果子晃上一晃,款爷的身份便得以彰显。对于我等小户人家,对于油果子的渴望时时有,但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除非特殊,是难得亲密接触一下的。
我的二爷爷被国民党抓丁前留有遗腹子,长大后为保住本门一派,提早结婚开枝散叶,育有2儿4女。待到我们上小学时,这几个堂哥堂姐们就继承家风,早早回家开枝散叶去了。先是大堂姐英姐拔得头筹,喜添千金;二堂姐霞姐也不甘示弱,后来者居上,喜添贵子;三堂姐参姐也如法炮制,喜得贵子;就是最小的胖姐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接连添了两个男丁。几个姐姐像是铆足了劲开展生产竞赛似的,两年的功夫,产量翻番,添得6男2女。消息传到大后方,一片欢腾。大娘扭着胖胖的身子喜不自禁地挨家挨户报告好消息。喜气像是会传染一样,娃哈哈!娃哈哈!每一个人脸上笑开颜!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家万户锅烧开。于是乎,村庄的上空弥漫着油果子馋人的芳香。在那个饥寒的年代里,娘家人最大的支持就是两竹筐油果子外加几袋红糖。那个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母亲在家乡教书,顾不上这事。本家几个婶子炸好油果子,母亲出钱买下。行礼这事就交付我们几个小孩就是。准备就绪,在规定的良辰吉日,浩浩荡荡的行礼队伍就出发了。我家派出一名代表,负责挑着竹筐。用一根粟葶子将油果子五条五条串在一起,再将粟葶子的两端挂在竹筐沿上,上面再覆以红纸,似盖非盖。随着扁担的晃动,红纸下面的油果子便蠢蠢欲动,诱人的香气升腾,让人忍不住猛呼吸几次。以往我家挑竹筐的都是哥哥,哥哥考学走了,这个光荣神圣的使命就传给了我。于是,我跟在一帮大娘大婶的后面浩浩荡荡地向江北店进发了。
我挑着担,他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送完这家送那家。啦啦…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从江北店到刘村,从湾东周圩到南面郭村,我走在行礼的路上。呵呵,付出就有回报!挑担的收获就是行礼结束得到几个用红色染的熟鸡蛋和回的几串油果子。回到家把东西交公,母亲会公平地匀给我们几个孩子,东西发到哥哥姐姐手里,他们都不舍得吃,鸡蛋在他们的手里传过来传过去,最后那几个留有手温的鸡蛋都落到最小的我和小哥哥手里。最先米西的是油果子,它太诱惑人了,我实在hold不住了,再看我,把你干掉!用手将油果子掐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碗底,冲上一碗开水。油果子随开水一道起伏,干瘦的身子舒展开来,油花漂到碗面,诱人的香气便氤氲开来,扩大为满怀的欢乐。泡油果子的水喝了,再冲,还是不舍得动那油果子,有它,连水都是香的呢!
离开家乡,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油果子,再也品匝不出生活的原汁原味。油果子,连同家乡的美好记忆一直珍藏在心里,我会时常的想起,想起那段荒寒的年代,想起那段贫寒岁月中相濡以沫的情谊,那是火热的家乡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