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年七十九岁,二十年前虽开过大刀,但他一直勤于田间,对农田充满深情。
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在生产队种田赚工分。那时,一年要种一熟麦子和一熟稻子。记得有几年曾推广双季稻,变成一年三熟。父亲和乡亲们除了生产队开会,就是忙于农作,天天都想出高产,但那时农业还基本属于 “小农经济”,犁田、栽种、收割、打谷这些农活全靠人工,尽管起早贪黑地干,亩产还是不及现在的一半,一日三餐,也多半吃不饱。只有逢年过节或祭祖的时候才有所改善,零食更是无从谈起。有时生产队晚上加班脱粒,就有猪肉烧青菜吃。那时,生产队劳力分甲、乙、丙、丁四等记工分,父亲应该是甲字劳力。他和母亲辛苦一年,所得工分,到年底结算,才近一百元左右,过年买粮买布,略有结余,算是生产队为数不多的富裕人家了。有些人家工分不多,人口又不少的,就只好借生产队的储备粮过年。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分田到户,田地就成了农民名副其实的生活根基。父亲知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道理,平日里除草施肥,农忙时更得起早贪黑。记忆中,农忙时,全家齐上阵,父亲更是主力。我和妻子也打打帮手,妻子和母亲捆把子,我和父亲挑把子。由于责任田离家较远,父亲用他那瘦弱的身体一担挑起八个把子,一路号子,步态稳健,不输年轻人。后来发展到用板车拖,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把子到了场上,父亲还是主力,因为他担心安全,不让我和妻子、母亲靠近脱粒机,只好由他将稻把子或麦把子亲自送进脱粒机里。
随着农业技术的提高,大型收割机的推广,一些累人耗时的体力活被机械取代了,父亲这才从繁重的农事中解放出来。即使这样,父亲的农民习性,仍改变不了,继续在废弃的铁本工地上拓荒似地种植油菜、黄豆、花生这些农作物。平时,依然挤出时间不辞劳苦地照料开辟出来的那块地。去年,政府发出禁止在铁本工地上种植的通知,父亲心里感到十分难过,在家失落了许多天,后经多方劝说,心情才好些。
如今,国家政策允许土地流转承包。我心想,父亲这么大岁数也应该好好休身养老了。于是,我私下做主,将我家责任田流转承包了。第二天,父亲知道了,教训了我一通,说是自己种的粮食好,又不要用钱买,说什么也要继续种田。无奈,我只好收回承诺,请求别人谅解。
我理解父亲,因为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手心脚底的茧子是他们辛勤的印记,盈盈的晒谷场是他们的荣耀台。他们是从苦难的日子里走来的,曾经历“三年自然灾害”“大跃进”,吃过糠,咽过观音土,其中的苦是我们难以体会的。在父亲心里,只有种好田才有希望,这是父亲对农田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