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今天给你剃头。
刀,我用力磨了半宿,吹毛可断,剃头一点都不会痛。
小时,我哭闹不肯进“光明理发店”。老师傅的推子,推得不快,但有时会痛。你坐在嘎吱、嘎吱的木转椅里,我口里含着糖果,依偎在你怀里,忍受剃头的“酷刑”。
记得最后一次给你剃头,是一年多以前:我坐在老式的硬木板床头,你蜷曲在我的怀里,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闭眼,皱眉,咬牙,忍受腹部的阵阵剧痛。我动作僵硬地拿着电推子在你头上笨拙移动——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我生怕一不小心,弄痛了你。
“舅,放火烧吧。”外甥摸出打火机。
“你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我看差不多就行了。”妻子心疼地劝阻。
砍掉一棵棵杂树,割下一蓬蓬荒草,扯出一丛丛深埋泥土的根须。
爹,你常说,剃完头,脱层壳,清爽,精神。
爹,今天我要让你清清爽爽、精精神神。
扫完墓回村,走进“光明理发店”,我一屁股坐进那张木转椅里。
负责理发的人,已经变成那位老师傅的儿子。他用剪刀在我头上飞舞,咔嚓、咔嚓,花白的头发纷纷飘落。
凝视眼前的理发镜,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到一位父亲,怀里抱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