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着故乡的泥土,眺望着炊烟下的村庄,我循着那缕缕炊烟,沿着蜿蜒的黄土路,推开了老家熟稔的柴门。蹲坐在厨房老灶台前,一手拉着风箱杆,一手往灶膛里添柴火的母亲,看到我回来,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间便充满了温馨的笑意。
厨房在小院的东侧,一间由土坯垒砌的泥瓦小屋,案板和米面瓦瓮朝着东北方向安放,灶台临着西面的小木窗而造。灶台后墙和两边的山墙上都留有释放烟雾的灶烟洞。灶台出火口面东,一侧靠墙壁的地方安放着一个木制的风箱。灶前放着一个被磨得光亮的木头墩子,后边是堆放整齐的庄稼秸秆和劈柴。母亲如拉锯般来来回回地拉动着光滑的风箱杆,风箱唿哒唿哒地响着,灶膛里的柴火在风箱的鼓吹下,旺旺的火焰舔舐着乌黑的锅底,琥珀色的火光辉映着母亲红褐色的面容。
古朴的风箱不知在民间走过了多少个漫长的风雨春秋。风箱大多用泡桐木、柳木分解的薄板制作。一般是1米长、50厘米宽、80厘米高的长方形木匣子,木匣子前后的中下方各有一个便于回合的小风门。里边底下一侧镶嵌着一个风匣子,风匣子中间向外鼓凸出一个椭圆形的出风嘴,出风嘴中间固定着一个长条状能荡动的木头合页,以便输风。所谓的“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就体现在这里。风箱匣里边紧贴着两壁和风匣子中间有一个推拉板,推拉板有两块相等的薄木板装置,为了确保风箱有力度,两块木板中间夹裹些鸡毛、废纸、旧布,夹合起来将四角能松动的榫孔加以固定,中间穿插上一根笔直光溜的风箱杆。风箱杆外头固定一个便于拉动的拐手柄。
合上能抽拉的上盖,放置在锅灶内侧,如风箱不稳乱摇晃,在盖上压几块砖头或其他重东西压着。这样来回拉动风箱杆,小风门嗒嗒地响,灶膛里便火红火旺起来。
风箱的制作,充分体现了乡村木匠绝佳的智慧。在唿哒唿哒、循环有序的风箱吟唱中,铁锅里饭菜的馨香从锅盖周边氤氲、旋转,和灶膛后的炊烟融合在一起,弥散在村庄的上空。
风箱经常使用,推拉板松动了,母亲会适时在中间夹装些牛皮纸、布头。夏天风箱受潮不好抽拉了,她便搬到厨房外晒晒太阳。风箱沾上灰土了,便加以擦拭。风箱,好像母亲一日三餐的伙伴和帮手,叙述着农家的稼穑岁月,诠释着比树叶还稠的绵密日子。
在异地他乡,思恋故园,脑海中萦回的便是母亲在灶膛前舒缓有序拉风箱的韵致节奏,它如一支委婉的谐曲,浸润着我的乡村情感。
在乡村生活日新月异的当今,人们做饭大都用上了液化气灶、电磁炉,古朴的风箱已隐入了岁月的尘埃。而我白发苍苍的母亲,依然在老屋老灶前,如她苍老的呼吸般抽拉着她眷恋的风箱,那循环往复的唿哒声,犹似一支生命的咏叹调,又犹似一曲岁月的欢歌,回响在我的耳际,维系着我绵延挚深的乡愁………